徐锐安安静静任由杜迪动作,没说话,像是等着杜迪问什么。
他当然明白杜迪想知道什么。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轻柔动作之中,杜迪传达出所有的关心和,某种类似于安全感的意思。
意味着他可以说所有事情,可以把最柔软的肚皮亮在杜迪面前,可以不总是一个人消化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就算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但谁知道呢,定义小孩子的标准又不只有一种。
杜迪的动作一遍一遍重复,直到水温都有些下降,徐锐才开口问道,“想知道什么?”
“随便,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嗯。”徐锐的回答有些闷闷的。他替杜迪打上柠檬香的沐浴露,挤上洗发膏慢慢揉搓才开始缓缓回忆,像是要面对一个充满黑暗的漩涡,进入是一件相对很困难的事情。
他停顿的时间很久,久到杜迪都快洗完了澡,发现自己没带睡衣之后,那漫长的寂静才终于被打破。
徐锐带他出了浴室,把他放到床上,才重新开口。
他没去修电闸,似乎即将要说的话必须要在黑暗里才能够有足够的勇气说给别人听。
“徐纪跟你说过了吧,我杀兔子的事情。”
他的话不带疑问,是个肯定句。杜迪点点头,捏捏他的手指。
“你怎么想?”
“没怎么想,你肯定生气了呗。”
“我那时候有点失控。见过杨成永吗?”
通过新闻,还有杜迪认出来了杨成永,就是那个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妒忌感的男人,尽管完全不认识。
此刻想起来,令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双怨恨十足的眼神。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妒忌,很明显的妒忌。”
徐锐嗤笑了一声,把杜迪动作的手指握进手掌心,“不然他现在为什么坐轮椅?”
那是大约十年前的事了,也就发生在杜迪杀兔子的那个晚上。
父母带着他去了那个交际晚会上。尽管年纪还小,但他的气质实在出众。一群大人围在一起,夸的不是“这孩子多可爱”“这孩子多听话”,而是“这孩子身上透着股狠劲儿,估计将来要比你们两个人还强呢”。
也因为这个,吸引到了出席晚会的杨成永。
那个时候他刚刚四十岁出头,鬓角都不曾染上白发,是个正值壮年的骄傲时期。而令他惊讶的是,从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他从来渴望有从来没得到过的东西。
他早就听说过徐家的大儿子,小小年纪就开始涉及各种大型比赛,善于钻研各种难题。
也许这些都不是足以吸引他的特点。真正让他感到心脏颤动到不可抑制的是,徐锐那股完全如同桀骜不驯的野马一般的眼神,像是世间万物都难入他的眼里,哪怕分毫。
同时他又从中看出了某些特别的气息。这是属于同类的气息,他的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这个小孩和他一样,是特别的人。
于是整个宴会的下半场,大家都开始跳起双人舞来的时候,他却扔下了自己带来的舞伴,朝着徐锐刚刚出门的方向赶去。
徐锐就站在廊檐外的八角门附近,盯着一只安安静静伏在一片绿叶上的萤火虫看。萤火虫透过来的火光明明灭灭,微弱又坚持。
杨成永压着脚步声想靠近,但几乎是在刚刚踏出来两步就被徐锐捕捉到了声音。他迅速转过身,眼里没什么情绪。但确实让人感觉到他在发出警告。
从一进入会场开始,徐锐就明显感觉到了来自角落里明晃晃的眼神,黏腻腻的,像是下水道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而杨成永完全没在意。他的变态之处就在这里——为了想要的一切,甚至愿意献出一切。他想占有这个引起他无限兴趣的小男孩儿。
于是他走近,想拉过徐锐的手臂,进而缠住他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