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有了几次同台做题的经验,俩人早已培养出一定的默契。
碰到她能力范围之外的,池砚就放慢写题速度,不着痕迹地等着她抄完上一步在写下一步,磨蹭到差不多了再一起下台。
但这次……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只是偷偷摸摸的冲那边瞟一眼,就见一直在黑板前站定的少年抬手,行云流水地写下一行字,随后把粉笔往盒子里一扔,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省略了所有步骤和计算流程。
?
他回座位以后,程麦捏着粉笔除了列个最基本的公式,写不出半个字,只能保持着一个僵直的姿势站在台上,都不敢动一下。
明明知道很多同学抬头可能只是看题,但十五岁的少女总是无法克制给自己加戏,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目光都是冲她而来。
她的后背就像被火在烤,整个人身体都热了起来,脸颊泛红。
五分钟后,王学正抽完烟回来,心情不错,看她这边空荡荡的黑板倒也没说什么,长叹了口气后,直接挥手把她赶下台。
再一看池砚那边,只有一句【x=120m】,挑了挑眉,非褒非贬地说了句“考试这样写可不符合规范,会扣分”。
池砚语气很平静,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跟王学正解释说:“老师,中午打篮球伤到了,我手有点疼,解题过程可以现在口述。”
理由听起来有理有据十分充分,如果忽略掉此时在他指尖转得起飞的笔的话——就差明晃晃告诉所有人那只是他随口瞎掰的借口。
程麦本以为王学正至少会做个样子嘴他几句,可显然低估了尖子生在他心中的地位。
入学考理科三门接近满分,所有竞赛班都能去,最后却反选了物理班的竞赛好苗子,足以在他这个特立独行的老师这里拥有一切特立独行的特权。
是以最后王学正什么也没说,半点没有要掩饰自己偏心的意思,老父亲一样交代了句“以后运动注意点,不要影响学习”就开始在程麦空出来的黑板上讲解这道题。
空荡的黑板逐渐被白色的粉笔印记填满,可她的心里那块空荡荡的地方却没法填满。
程麦紧咬着唇,努力将自己的视线放到讲台上,可攥着笔的手却因为用力关节都发了白。不论再怎么竭力忽视,再怎么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要在意,但心里那颗酸涩的气球却像被灌了水,越来越沉,几欲爆炸。
他明明知道的。
她最讨厌在别人面前丢脸出丑。
就算他以前嘴上再不客气,行动上的照顾也从没含糊过。可今天,他突然到莫名其妙的变脸,却让她连原因都找不到,就像六月的天。
因为下午的事,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话都没和池砚说。
一般来说,两人冷战的时间其实基本都很短。
池砚虽然会嘴贱手贱,俩人也没少吵架,但大部分时候情绪过了池砚会是那个主动递台阶让她下的人,从小到大只有偶尔几次池砚特别生气的时候程麦才会因为自己心虚求和。
这次明明也没什么大事,甚至都没有明面上的争吵,可这样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冷战态势一连好几天,教室后门的氛围让人坐如针毡,除了路夏这个心大的一如往常以外,连平时最爱在这儿摸高的几个男生都敏感察觉到学神大佬的低气压,从后头过身的时候安静如鸡。
而遇到像收发作业这种无法避免交集的事,两人全靠着敲人桌子、书怼肩膀这样的间接肢体语言完成全部交流。
*
九月的秋老虎依旧很强势,黑色的柏油路面上晒满了金色的晨光,连带着周边的绿草红墙,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鲜活的滤镜,古校的美在晨曦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只顾低头抗水的人根本分不出半点眼神来欣赏这样的美景。
“诶哟,等会儿,”路夏先受不住,“休息一下先。”
桶装水随着两人的松力“咚”地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班主任刘强在某些不必要的细枝末节上总是非常坚定男主平等原则,是以高一所有班里只有他们一班女生每天早上会出现在搬水路上,今天正好又轮到她们这一大组来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