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脚下无意识的滑动有了规律:横、竖、竖、撇折……
是“蕴”字。
——她在写他的名字。
脚尖划过之处,地毯上的绒毛被带起,留下浅浅的痕迹。蕴空闭目,手中佛珠钝钝拨过下一粒,“凡人看不透。”
“哦?”越浮玉软软哼了一声,她睁开眼,眼底一片雾蒙蒙的水色,“那大师看透了么?”
说话时,她慢慢倾身,作乱的脚尖点在地面,仿佛要看清对方的表情。可是动作太大,俯身时,柔软的起伏碰倒桌上水杯,青花瓷杯滚了两下,摔在地毯上,咕噜噜滚到远处。
淡色水滴顺着桌子边缘流下,洇湿裙摆,留下大片水痕,又滴滴答答落在莹白脚背上,顺着青色血管淌到脚底,最后没入地毯。
滚落的瓷杯轻轻撞在蒲团上,蕴空睁开眼,恰好看见这一幕。
水滴从柔嫩的脚掌边沿滑落,轻轻落在地上,他好似听见滴答一声,又好似没有。
裙子湿了一片,凉意从腿上蔓延,很快压下熏熏醉意,理智回笼。
越浮玉盯着自己的裙摆,在清醒的那一瞬间,眼角狠狠蹦了两下。
等等,她刚才都在想什么!她是不是想睡……
“咳咳,”飞快用裙子遮住脚面,越浮玉重重咳嗽两声,“本宫要更衣。大师,今晚就到这儿吧。”
瓷白茶杯落在眼前,光滑釉面隐约映出对面的情形,蕴空收起持珠,淡声道,“好。”
*
晚上沐浴后,越浮玉两手捧着碗,很快将褐色汤汁一饮而尽。
公主讨厌药味,每次喝醒酒汤都推三阻四,第一次这么痛快。
白樱端着一盘冰糖山楂,瞥了眼公主的脸色,好像生气,又好像无语,好奇道,“公主不高兴?因为许公子么?”
越浮玉随手扔下碗,接连咽下几粒山楂,直到酸酸甜甜的味道盖过古怪药味,她才跌回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想他作甚?本宫只是在告诉自己:食色,性也。”
喜爱美丽的颜色,是人的天性。
她醉酒时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怪自己,都怪破和尚,他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白樱没听懂,瞪大眼睛看着公主,眼底满是懵懂茫然。
越浮玉根本没注意到自家侍女的表情,她在回忆自己醉酒时的种种行为:询问对方是否破过戒,质疑戒律,还质疑修佛……
怎么看,目的都好像有点不可言说,破和尚不会又误会了吧……越浮玉更自闭了,她从被子伸出一只手,指着桌子和蒲团中间的分界线,吩咐道,“明天在这里加一道屏风,不,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