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女已经没精神了,她是个漂亮的少女,此时长睫微垂、薄唇紧抿,狭长的双眼微微上勾,再加上身体不时的颤抖,竟无端显出几分单薄的脆弱感。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完全没有了动不动就打断腿所散发的狠戾。我正漫不经心地想着,忽然望见浴室女眉头轻颤。靠!她居然睡着了,大概是做了噩梦,用沙哑得难以分辨的嗓音低低唤了声:“……让开。”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这种情节,这种情节也太似曾相识了吧!影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少女在昏迷不醒时做了噩梦,恰好少年陪在她身边,于是少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抱住她,并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别怕,有我在。”想套路我?呸!我才不这样干呢!动不动就打断腿的恶毒少女就不应该跟我发生这样的剧情!就算我一时心软,当真做了上述那么肉麻的事,根据恶毒女的角色定位,铁定是醒来以为自己被占了便宜、将我炒煸炖煮最后送火葬场一条龙。我木着脸,把脑袋转到另一边。耳边传来咳嗽声,接着是破风箱一样的吸气声。有点惨,断断续续的,像是下一秒就断气了。……我才不会心软呢。我很努力地想,浴室女她不惨,她只是在表演口技。咕咚!好像是脑袋落地的声音。浴室女倒了,脑袋撞到地面,传来一阵闷响。她平时拽得厉害的声线这会儿软得不行,还带了淡淡的哭腔:“不要走,我……”居然还没醒,后面的句子太过含糊,我听不清。不要走?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总是很凶地对着队伍末尾喊:“不要走,跑起来!”与浴室女的狠厉如出一辙!可她现在干嘛表现得那么可怜!反正她不省人事,对她做了什么一概不知。尽管不知道有没有用,我还是暗自咬了咬牙,粗鲁地上前摸了把她的脑袋。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凶巴巴的:“我不是在对你好啊,只是觉得你喊得很烦……别叫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不要面子?再出声我就揍你!”昏睡的浴室女当然不会有所回应,仿佛是为了追寻头顶突如其来的温度,脑袋在我手心里蹭了蹭。然后发出了很低很低的一声气音,仍然是失落又难过的语气,像在极力忍着痛。我不可能真的揍她,声音软了点,试探性地叫醒她:“喂,你不会真的听不到吧?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睡着了还要别人温声细语地叫醒。”少女对我的这些垃圾话无动于衷,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嘴唇被牙齿咬破,淌出一丝猩红的血。我被她急促的呼吸吓了一跳,赶紧亡羊补牢,又胡乱摸了把她脑袋:“别,别伤心!你看,我对你其实还是挺好的。你特么得挺住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都没法联系家属!我话没说完,表情和嗓子就一起僵住。浴室女居然被我哔哔醒了,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不过她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好,跟天空在下刀片雨似的,‘哗啦哗啦’往我身上割。我第一反应,是面无表情地把右手从她脑袋上挪开,然后干巴巴笑了一声:“你头上好像有只小虫子,拍了拍就走了,哈哈。”末尾这两个‘哈哈’显得格外伶仃又心酸。顿了顿,我觉得说谎不好,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你脑袋上其实没有小虫子,我也没有摸你的头来安慰,就是怕你着凉,唤醒你。”她说话从来都心直口快,不加隐瞒:“放屁。”一句话把刚才的氛围崩散了,简直崩到了姥姥家,全面崩盘了。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真傻,为什么总是不求回报地默默做好事呢?只有菩萨知道我有多心疼。”浴室女被我唠叨得有些烦,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我往地面看去时,恰巧见到小姑娘的裙摆。她穿着十分常见的碎花裙,裙摆之下,隐约可以见到白皙纤细的脚踝。一阵微风拂过,撩起轻飘飘的裙边。一条明显的缝隙逐渐漾开,一直蔓延到膝盖的位置……少女的裙子不知在哪里被划破了口子,从底部到膝盖,晃眼看去,能看见少女的小腿。我连忙移开视线。“怎么了?”浴室女见我神色有异,顺着我之前的目光往下看。“我去,你趁我睡着了,把我的裙子撕了?”浴室女大惊失色。“靠!不带这么冤枉人的!”我马上就气愤了。少女没说话,从衣服里掏啊掏,在里面翻找片刻,居然拿出了……一套针线?我马上就懵了。什么时候针线盒成了居家旅行必备的东西了?根据我对这位恶毒女的了解,她应该带着手抄本或者各种小刀以及跌打药之类的东西,这套针线的突兀程度,不亚于西门庆见到杜十娘,潘金莲要耍金箍棒。少女察觉到我眼神里的惊异,冷冰冰地问:“会吗?”我摇头像拨浪鼓:“不会。”“……那就自学!”这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带着沉重的压迫力,叫人完全没办法拒绝。打死我也想不到,夕阳西下,我居然很认真把线头穿进了针孔里。此刻我满脸装逼的倒霉样,事后我自己都笑个不停。我特么居然会这个。最可气的是,小姑娘还一脸好奇的样子,扑闪着小扇子一样的漆黑睫毛:“哇塞,你好厉害,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小时候在新东方烹饪学校学会的踩缝纫机,在蓝翔挖掘机技校学会的针线活。”满意了吧,恶毒女!少女乐了:“你既然会这个,那做菜炒饭洗衣服是不是也都在行啊?”我目光紧紧落在她破开的裙边,努力不去看裙下少女光洁的小腿。我手指拿着针线,上下翻飞,很简短地回了声:“嗯。”小姑娘更惊奇了:“既然你会烹饪,有个甜品你肯定会做。”:()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