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停,它们又毫无?生气?地垂挂着。
元伏浑身起鸡皮疙瘩,壮着胆子慢慢靠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蝴蝶都不是真的,而是用纸裁制而成,只是做工太?好,以假乱真。
他再低头看着满地碎纸,明白这些纸都被用来做成纸蝴蝶了。
元伏捂着心口松一口气?,心道这场面太?不吉利了,这个东西应该在坟头,而不应该在公子的床头。
他撩开?一层又一层的红线,往公子所在的那处望了一眼,只见?他身着寝衣,随意地披着件月白色的外袍,大?把红线绕在他手?腕上,或长?或短地垂覆下来。
谢流忱还在剪纸,动作娴熟,元伏发呆的这一会,就见?他又剪出了两只。
元伏看看挂着的近千只蝴蝶,无?比震惊地问?:“公子,你该不会一整晚都在剪这个吧。”
要不然怎么能剪出数量这么?惊人的纸蝴蝶。
谢流忱没有立刻回答他,不是他不想回应,而是他实在困得说不出话。
他想要好好睡一觉,可是只要一躺下去,闭着眼静静等待睡意来临,那个噩梦就会重新渗透进他的脑中,将他最不想看见的景象一幕幕地反复展示给他看。
所以他不能继续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做,只重复地咀嚼她抛弃他的幻象。
它们无?孔不入,会抓住他每一个思绪的空隙,让他不得安宁。
他起身,试图做些什么?来填补空白的思绪。
他开?始剪纸蝴蝶,一整夜,他都在比对每一只之间的差别,挑选最完美的用红线串起,一只一只,再仔细丈量每一条红线垂下的长?度,间距分毫不差地将它们挂好。
他重复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让自己麻木、疲倦,这样他就不用再被迫去想她的事了。
对于元伏的问?题,谢流忱没有回答。
元伏看他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有心问?问?他怎么?了,又知道自己嘴笨,怕弄巧成拙,只得道:“我去端一碗莲子羹来,公子你喝一些,提提精神。”
谢流忱撑着头,没有应声。
他的脑子已经乱了。
好一会,他才意识到元若已经离开?。
谢流忱站起身,千丝万缕的红线从他身上手?上垂下,他一步步往前走,将它们全不在意地丢在身后?。
他踩着满地的红线走到书架边,按下机关,墙上陡然出现一扇可以容纳两人进出的门?。
数条交错的红线仍缠绕在他身上,因?为?互相交错打成了死结,不管他怎么?拉扯,都无?法摆脱。
他干脆拿起剪子,一下下地剪断这些红线对他的束缚。
这下所有红线都离他而去,轻飘飘地委顿在地。
他像抹幽魂一样走入门?后?,穿过熟悉的甬道。
这条路通往的不是什么?密室,而是露观楼里?的一间寻常屋子,他在那里?养了大?量功用各不相同的毒虫恶兽。
一条条形貌丑陋的毒虫在特制的箱体中爬行?,留下粘稠的痕迹,整个屋子生机盎然,是往常他最爱呆着消磨时间的地方?。
谢流忱站在一整排柜子前,刚打开?其中一个,脑中因?为?睡眠不足,出现了嗡嗡的幻响。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才从里?面掏出一瓶这个月刚制作完成的毒药,迟钝地想了片刻,又将整个抽屉都拿了下来。
这个抽屉装得很满,往常并没有这么?多分量,但这个月他做得多了一些。
他喜欢亲自动手?制作毒药,借此放松心神,排解不快的情绪。
然而今日他没有这份闲心,他旋开?瓶塞,一点?一点?地给匕首涂上毒药,消耗掉这些无?处可用的剧毒,以及自己仅剩的神智。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谢流忱侧耳听着雨声,思绪陷入短暂的空白,这给了一些东西可趁之机。
然而这一次缠上来的不是噩梦中的画面,而是崔韵时的脸。
她只是望着他,长?久地沉默,随后?转开?目光,看向虚空中的一点?,好像那个地方?比他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谢流忱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