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阿兄便是她觉得最厉害的人物,时常接触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和老爷。
阿兄今日偷偷瞧了黄时雨两眼,对她道:“再养一两年,老爷不喜欢太小的。”
及笄了一点也不小,衣服宽松人又瘦才瞧不出,实则比同龄女孩大多了。可是阿兄眼一瞪,黄太太只好按住一肚子话头。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黄秀才心里也有了佳婿人选。
乡下女孩一般从及笄开始议亲,十六岁出嫁。身为亲爹的黄秀才,自然早早开始物色人选。
在他眼里女婿的人品年纪相貌更重要,当然也得要聘礼,这可是对方能否养得起闺女的依据。
所以挑中了同乡李富贵。
比黄时雨大两岁,身强体壮,又是出了名的勤快人,不仅识字还在县里经营食肆,家中富足。
从选女婿这方面来看,黄秀才倒也算亲爹。
他甚至避开黄太太,在书房单独询问黄时雨意见。
黄时雨睁大了眼睛,足足愣了好几瞬,才欢喜道:“我愿意,我愿意!”
黄毛丫头哪里懂嫁人的深意,但是她懂李富贵是村里很多女孩子向往的人家。
而且李大哥人真的很好,时常帮助乡邻,扶持弱小,去他家里生活,应该就不会遭责打奚落了。
黄秀才拍了拍黄时雨瘦削的小肩膀,“此事我会慢慢与你娘商议,现下也就给你透了点风,别在外头抖落了。”
“嗯。”黄时雨乖巧地点点头。
次日,黄太太破天荒地没有差遣黄时雨做粗活,反将她召至了跟前。
“把手伸出来。”黄太太道。
黄时雨一头雾水,乖乖伸出了双手,嫩如笋芽,十指纤纤,这是一双极美的少女柔荑,可惜掌心略有点儿粗糙。
黄太太皱了皱眉,示意大丫鬟吟芳拿来了东西,圆形的青花瓷盒里,脂膏散发出香味,“以后每日净手净面再抹上它,知道不?”
“好……”
“用完了再朝吟芳讨要,倘或偷懒,仔细我揭了你的皮。”黄太太嗔眉竖目。
黄时雨一一应下,心里不停打鼓。
“吟芳,帮她梳个头。”
黄太太想瞧瞧黄时雨作女孩打扮,命人为她梳头。
黄时雨只得当个木头玩偶任凭摆弄。
她坐在上房的大窗子下,身上笼了一层柔软如烟的金色晨光,毛绒绒的小胎毛儿也被吟芳一双巧手打理的整整齐齐。
眉眼依然明媚,不见半分凄凉愁苦。
她不解地望着黄太太。
黄太太也神情凝滞望着她,半晌才艰涩吞咽了下,厉声道:“吟芳,拆了。”
于是吟芳又将梳好的少女发髻全部拆开,重新为黄时雨挽了小道童的头。
黄太太陷入了沉默,眼底暗流涌动。
“娘,我可以回去了吗?”黄时雨问。
黄太太才缓过神,不耐烦地摆摆手。
理智上,黄时雨等同一堆雪花银;情感上,黄时雨承接了黄太太对她亲生母亲的仇恨。
黄太太想要银子,却又接受不了黄时雨真的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黄时雨脚步轻快离开上房,日光灿烂,院子里的樱桃树已经结果,再等个三五日即可成熟,细腻多汁,酸酸甜甜。
可惜明儿一早就得回甜水铺子。
既然黄太太突发善心,准了黄时雨在家偷闲,她便去县里看望姐姐。
来回加起来还不足一个时辰,比起甜水铺子,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