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宋宅,时辰已过半上午。
秋日里的阳光轻浅,即便过了大半个清晨,光晕依旧没有多少的暖意。
祁云渺从马车上搬下一堆的束脩,照例抱在怀里,走到裴则的身边。
宋府门口除了看门的护院之外,还站了一个模样颇为醒目的少年。
少年立在台阶上,个子看起来略逊裴则一些,只是脸颊明朗,笑起来,很容易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还有两颗小虎牙。
见到祁云渺同裴则下车,他立马咧开嘴角,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半是欣喜半是责备道:“怎么如今才到,夫子都已经开课了!”
裴则侧身向后看了眼祁云渺,祁云渺怀抱着大堆的东西,脸颊上当即便流露出了些许愧疚。
少年当下便明白了。
“快先进去吧,趁着夫子如今正在休息,去行拜师礼。”他道。
祁云渺点了点头,跟在这名少年还有裴则的身后,便这样进了宋府的门。
这是宋侍郎的宅邸,在来之前,方嬷嬷已和她粗略交代过了,宋侍郎是礼部的侍郎,同相爷在朝堂上交好,私底下也多有推杯换盏,是以,她可以放心在宋家念书。
宰相,侍郎。
多么奇妙,祁云渺想,在去岁之时,她见过最大的官还只是城中的县令,还是要运气极好,跟着阿爹趁年节热闹,进城去玩的时候才能见到。
没想到,今朝她便能住在宰相的家中,到侍郎府邸念书。
领她进门的少年名为宋宿,是宋侍郎膝下的长子,年纪同裴则一样大。
一路上,宋宿没少和她玩笑。
“你就是镜宣的妹妹?”他问,“我叫宋宿,二十八舍之星宿,字照林,妹妹如何称呼?”
祁云渺答道:“祁云渺。”
“祁云渺?是哪个祁?”宋宿又问。
“唔……”
祁云渺一时想不到要怎么说才好了。
哪个祁?他们全村人都姓这个祁,先前私塾里的夫子也没问过她这个问题呢。
她思索了有一会儿的功夫,却也想不起来,自己应当要如何同宋宿介绍自己的姓氏才好。
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却并不知晓自己姓名的出处。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终于,似是看不过去,走在她身侧的裴则声色懒懒的,替她做出了回答。
祁云渺立马回头去看他。
宋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妹妹的姓氏可是诗经里来的呢!”
“嘿嘿……”
祁云渺心虚地笑笑。
她对诗经什么的,并不曾通读,平日里阿娘给她念诗,她也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念书的时候,更多的是只想着待会儿要如何缠阿爹带自己上山玩。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祁云渺收回目光,默默在心底里将这八个字念了许多遍。
待终于到了宋府的学堂,祁云渺算是又开了一回眼界。
书香人家的书塾,排场原来是极大的。祁云渺从未见过这般的学堂,每人皆有一张自己的书桌,还有自己的席子。学堂里学生并不多,但是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宽敞的桌子前,桌面上摆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尽数齐全。
祁云渺来的匆忙,家中还没有为她安排书童,便只能是她独自局促又忙碌,给先生送礼。
在宋家担任老师的先生,是从国子监中退下来的老学究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