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殿下,陛下尚在小憩,您可千万莫要喧哗啊!”
透过帘子,贺仲亭隐约窥见那殿外的宦官正拦着一名锦衣青年。
“父皇!请您饶了蕴宜这一回吧!她只是一时糊涂,儿臣会好好劝诫她的!”那青年屈膝跪下,朝殿内道。
如今梦石归来,皇后刘氏所出的大皇子息琼便成自然成了如今的二皇子。
他口中的蕴宜,便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大公主。
淳圣帝的脸色骤然一沉,他当即掀了帘子出去。
商息琼陡然一见门槛内一抹绛紫的衣袂,他立即抬首:“父皇……”
“一时糊涂?”
淳圣帝一身道袍严整,他俯下身来,眉目间天子的威严逼人:“息琼,你的劝诫若有用,她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你以为,是朕要惩治她?是她自己不知自重,如今朝臣都在看着朕,你若是个聪明的,便不该来问朕。”
“你倒不如趁此时好好去瞧瞧她,”
淳圣帝直起身:“再往后,你便再见不到你这个妹妹了。”
父子之间,没有半分的温情可言,商息琼几乎呆滞的,凝视着他的父皇的背影,过儿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往摘星台跑去。
烈日炎炎,炙烤得宫檐之上的琉璃碧瓦好似要被融化一般。
商绒原本与折竹约好要去寝殿后面那片林子里玩儿,但才用过早膳不久,淳圣帝的口谕便传至纯灵宫中,要她往摘星台观礼。
“我要见父皇!你们这些臭道士走开!快让我见父皇!”
殿内的女子疯了一般,如云层叠的发髻散乱,绢花歪斜,被几名女道士按在蒲团上。>>
“这是做什么?”
商绒进殿,认清那女子的脸。
“明月公主。”
众道士宫娥一见商绒,便垂首行礼。
“蕴宜公主自愿入正阳教修行,长居摘星台,”凌霜大真人走入殿内,对商绒行了礼,随即又道:“今日,便是她冠巾受戒的日子。”
“凌霜!那些道士分明是你星罗观送给我的!你送他们来是什么意思你会不知么?你与我到父皇面前去对质!”蕴宜公主回过头来,未施粉黛的面容有些憔悴,只余额间一点花钿残留红痕:“谁要入你们的道!本公主绝不!”
“蕴宜公主慎言,是公主有心信道,曾向星罗观借去几名弟子与您讲经传道,”凌霜低首,“如今正好,您入道的时机已至。”
殿中已在准备冠巾受戒的仪式,蕴宜嘶声怒骂却仍被那些女道士牢牢按在蒲团上,商绒望向凌霜:“大真人,她并非心甘情愿。”
“明月。”
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商绒回过头,正见身着靛蓝锦袍的梦石从殿门外走来,原本剔去的胡须又长了些青黑的胡渣在下巴,他的眉眼浸在一片太阳光里,却有些严肃。
“此事是父皇的旨意,你不必问。”梦石走近她,低声提醒一句。
也是此时,除了还在被禁足的胡贵妃与三皇子,其他两位妃嫔已带着两位公主,与那位胡贵妃所出的五皇子都走入殿来。
殿中男女道士约莫三百,油灯添了数盏,极明亮的光线刺得蕴宜公主有些恍惚,纵是她再不愿,仪式也已经开始,而她始终没有等到她的父皇踏入那道门。
她再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反抗,头上的绢花掉下来,滚落出去几圈,她随着那方向抬起头,一双眼蓦地盯住商绒。
那目光像是要生吞了人似的。
梦石不动声色,往前在商绒面前挡了挡。
“蕴宜姐姐,这并不是让你去死。”五皇子受不住她那副疯癫嘶喊的样子,不由掏了掏耳朵。
“商息照!你一定很得意吧!没有我,你们便可以随意欺辱我哥哥!”蕴宜公主恶狠狠地瞪着他。
“要我在这里过我的后半辈子,与死了有什么区别!”蕴宜公主的眼眶红透,她再度看向商绒:“明月,你说是不是?”
她忽然又笑起来:“明月,你最知道在这里的滋味了是吗?你在这里待过四年,你那四年里,可曾觉得自己是个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