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安不由望向达尔文。达尔文平静回望,神情淡漠,眼神坚定。
穿着制服的警察向左邻右舍打听案发时的情况。可惜德蒙的人生里只有游戏,他与任何人关系都不亲密,邻居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住在附近的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听到爆炸声之后才出门查看情况的。
“你是达尔文?”警察怜悯地看了看婴儿车里的两个小男孩,个子较小的那个看起来随时可能会哭出来,“你今天怎么不在家?”
“我带欧拉和拉格朗日去打疫苗了。”达尔文抖着嘴唇,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保育员的死吓坏了的孩子,“打的是流脑疫苗……是德蒙叔叔让我去的,他说他没有时间……”
警察皱眉:“德蒙让你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带两个两岁的孩子去打疫苗?”
“嗯。”达尔文仿佛没有注意到警察古怪的语气,怯生生地说,“欧拉和拉格朗日的疫苗一直都是我带去校医院打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他们俩很勇敢,回来的路上我带他们去杂货铺买了玩具奖励他们。”
想到邻居们对德蒙的评价,警察软了眼神:“你离开家时他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达尔文摇头,“他在打游戏,跟往常一样,我临走时还跟他道别了。”
“你有没有碰过厨房的煤气阀?”
“没有。早上我做了早餐,但只是一个简单的三明治,用超市买来的面包夹着罐装午餐肉和新鲜生菜,淋上一点沙拉酱……我用烤面包机把面包加热了一下。”
“窗户为什么都关着?”
“我家的窗户常年关着,因为德蒙叔叔不喜欢打游戏时被外面的声音打扰。”
“但他的房门是打开的。”
“我不知道……”达尔文迷茫地说,“平时他总是锁紧门打游戏。”
“你离开时他的房门锁着吗?”
“我不记得了。”达尔文不着痕迹地看了宋安安一眼,咬着唇说,“应该是关着的吧?他平时都关着门,我没有留意……”
警察蹲下身,将同样的问题向欧拉和拉格朗日重复了一遍。但他俩当时被塞进了婴儿车,顶棚有效阻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不可能看到德蒙房间的情况。
欧拉肯定地说:“德蒙叔叔肯定会锁门的,我在家时从来没见过他开着门打游戏。”
拉格朗日站在旁边拼命点头。
警察只好转向宋安安:“当时你也在场?”
“我来帮达尔文一起送欧拉和拉格朗日去打疫苗,毕竟他一个人推不动两台婴儿车。”宋安安实事求是地回答。
警察拿着笔记录:“你们离开时德蒙的房间门是开的还是关的吗?”
——是开的。虽然当时没有留意这个小细节,但毕竟事情才发生不久,宋安安清楚地记得早上达尔文送完餐后人还没走出房间,德蒙就已经坐回座位上开始打游戏了。而达尔文退出德蒙房间的时候,并没有顺手帮他带上门。
只是巧合吗?
宋安安脑中千回百转。
也许是她的心理作用,身旁的达尔文明明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宋安安愣是察觉出了他的紧张。
“我不记得了。”宋安安裹紧了外套,仿佛被初春的冷风冻得发抖,“门是不是关着有什么要紧的吗?以前我们去德蒙叔叔家玩他都关着门的。也许他以前一直关门是因为不想被家里的小孩子打扰,在四合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把门打开?——先生,我能问问这里为什么会发生火灾吗?”
“不是火灾,是煤气爆炸。”警察合上笔录本,“厨房的煤气阀没有关好,煤气通过房间门弥漫到了德蒙的房间,他在里面使用了喷□□,造成了爆炸以及后续的火灾。”
宋安安瞬间联想到了达尔文在图书馆里看过的那本《生活中的化学》。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记载着类似的煤气爆炸案例。但一年级生没有借书卡,达尔文当时是在图书馆里看的书,借书系统里不会留下任何记录。也就是说,除了宋安安,没有其他人知道达尔文看过《生活中的化学》。
宋安安抿嘴,与达尔文一起流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茫然。
他们还没有开始上化学课,理应缺乏与煤气爆炸相关的常识。
警察显然没有将两个才七岁的孩子列为嫌疑人的打算,询问案发前的细节只是完成例行公事而已。他没有对开着的煤气阀刨根问底——也许德蒙在孩子们离开后去厨房煮了点什么呢?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的情况下,不关房门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如果他习惯了锁紧房门,要开门也只能由他自己从房间内打开,不是吗?德蒙性格孤僻,没有一个邻居了解他的生活习惯,谁知道以前孩子们不在家时他是不是都开着房门。
总而言之,德蒙的死最终被定义为一场意外,科学部高效地料理了他的后事,很快为不幸失去了保育员的三个男孩找到了新家。欧拉和拉格朗日搬到了三十米外的四合院里,认识了名叫詹姆斯普雷斯科特焦耳的新哥哥。而达尔文终于摆脱了年纪轻轻就喜当爹的命运,成了拉马努金的新室友。
第二天一早,宋安安在教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束小花。除此之外,达尔文和宋安安再也没有讨论过与德蒙去世相关的事,两人的交往也一如既往。
只有胡克对于达尔文的新室友恨铁不成钢,每天孜孜不倦地在教室里老调重弹:“我真要被拉马努金气死了,求求你们去看看他的作业本吧,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种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