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观回答他的弟子说:“想请你看我种的花。”
第062章苦甘花
手上忽地传来一股力道,秋亦措不及防、毫无防备地被师尊带着跌落星云花海之间,柔软的花海铺在地面上,即便是跌落下来也一点不痛。如梦似幻的色彩将少年拥了个满怀,花瓣像是烟花一样轻飘飘崩开旋飞,花茎被压得弯腰,垂下花首,秋亦茫然地起身,纯白的灵光、缤纷的花瓣落在他的衣襟与发丝上,又随着他的动作而滑落,他乌蒙蒙的眼睛中点点星星般的白色灵光,像是星河与梦在流转。
虞观笑意犹在,帮弟子取下一片落在他一缕鬓发间的花瓣。
秋亦扑下身上的灵光与花瓣,小心翼翼地看脚下,不敢再招惹这些一言不合花瓣飞旋的花:“这是什么花?”
虞观道:“苦甘花。”
秋亦记下这个有些奇特的名字,他赞叹道:“很漂亮。”
二人在苦甘花海中待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月色如同水银一般流淌,花海静谧地绽放摇曳,幽香传出很远,耳畔是清风与不知名小虫的短促叫声,谁都没有说话,心神沉浸于安宁的此刻。
秋亦觉得即便千载过后他再回首,这一幕依旧会鲜活浮现在他眼前。
离去时,秋亦回首又看了一眼那片美丽的花海,和师尊一起踏向黑暗的小路,他问:“它们会盛开多久呢?”
虞观淡淡回答他:“今夜过去就会全部衰败了。”
秋亦道:“花期好短。”
又漂亮又短暂。
“不,”虞观道,“是因为我见到了它们。”
苦甘花会等到种下苦甘花的生灵看到它的花朵后衰败、死亡,第一株苦甘花是少时虞观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一片的花海也由此而生。二十多万年后,虞观再一次见到它们,它们的生命便已经走向了最后的倒计时。
秋亦觉得可惜。
他又想起虞观被塑造成空旷雪域的洞府,觉得虞观好像不是那种喜欢栽种、呵护花朵的植物爱好者:“当时师尊你为什么想要种花呢?”
虞观道:“苦甘花会根据人对自身经历的情感而开出不同的花,即苦花和甘花。我偶然得到花种,有些好奇。”
遥远的时光之前,山峦未成、低谷未现,这里还只是一块普通荒地,少年虞观种下了那颗平平无奇的种子,他对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没有怨恨,也没有喜爱,不由得好奇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花,会是苦花与甘花各一半吗?
“那开出来的是苦花还是甘花?”隔了很漫长的时间,他的弟子向他提问。
虞观只是道:“既然被你看见了,那就是甘花。”-
回到屋中,秋亦将钥匙分了一把给虞观。虞观接过后将蒙了一层灰的临时住宅清理了一下,秋亦则被他赶去修行。
不知道是否是刻意安排,卧房里摆放了两张床相对,各占了一半空间。秋亦很是满意,坐到一张床榻上,取出剑鞘中安分了许久的昭时剑放于交叠的双腿之上。
剑上那道划痕已经留了一个月了,秋亦拂过昭时剑,它仿佛也知道秋亦接下来要做什么,喜悦地发出一声铮鸣。秋亦腰间,乾坤袋自动敞开,郑润所用的玄阶中品黄铁链锤、一些提升法宝品质作用的各色灵香尽数飞出。
这些材料被包裹在灵力塑造的光球之中静静漂浮在空中,灵光闪烁,黑暗的屋子也被照亮。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它们会被秋亦一个接一个地投喂给昭时剑,然后再被炼化吸收,成为昭时剑摆脱黄阶,晋升玄阶的台阶。
包裹青蓝紫三色灵香的光球首先被牵引,昭时剑坚硬的剑身上漾开水波,光球没入其中,璀璨的白光绽开。
虞观无声无息进来,丝毫没有惊动沉浸于提升武器的弟子,他看了片刻,将窗户打开,薄凉月色与晚风一齐流淌入屋内,屋外被虞观刚刚布置下的阵法也已经启动,无人能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流逝,天际的昼阳永恒不变地升起,第一缕日光透过窗户,落到凝神静气秋亦身上,也落到他膝盖上的剑上。
此时大大小小光球已经尽数消失,昭时剑剑身上的划痕消失于无形,它通体散发着一种含蓄内敛的银白光芒,子夜般漆黑的剑柄上,似叶脉又似日光的纹路像是花朵一样生长、绽放,秋亦的手再一次拂过剑身,银白的光芒随着手拂过而彻底收回剑内。
昭时剑沉寂下来,看上去又是平平无奇了。只有握住时,方能感受到这把黄阶中品的剑之中蕴含着磅礴的能量、有惊天动地的变化悄然发生。
秋亦呼出一口浊气,将昭时剑收起。
等到昭时剑彻底消化完,应该能晋升玄阶。
这段时间内,以防能量流逝,秋亦最好不要再动用昭时剑。这对秋亦来说无疑是危险的,所以他在灵舟上一直未让昭时剑晋级,就是担心会有需要杀敌的时候。
现在他是崇山书院的弟子——虽然只是杂役弟子——背靠大树好撑腰,影楼刺客就算追到这里也要先突破其他人围截,秋亦比较放心。
简单用法术洗漱了一下,秋亦与虞观一起用完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约莫是虞观动手做的早膳,感觉坐了一夜的心神都被治愈了。
辰时还未过,秋亦拿出崇山书院身份令牌看了一眼,作为杂役弟子,他每日都有需要完成的任务,今日便是清扫古拙院。
秋亦想起什么,问虞观:“师尊,你也成了杂役弟子吗?”
柳湛的说法是他的决定就是虞观的决定。
虞观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