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大伙儿和和气气的商量着办事,他可以给巴卡尔金几分薄面,但如果要上纲上线撕破脸,他也没必要惯着市长了。
督学反唇相讥道:“我不过是因为出言不逊,打了伊万诺夫娜几巴掌,这至多算我管理方式有问题。但是您呢,您家里的仆人上肉铺买肉,向来只给一半的钱。去布料铺买上好的呢子布料,偏要按粗布的价格结算。这还不算,您买的两俄尺的布,却顺手抱走人家一整匹。您这是有了经济问题了!”
市长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冷冷地望着督学:“你说的这些,是你要拿来说事?你觉得我会怕你这些威胁?你不过就是一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教书先生,哪儿来的资格在我面前装得这么正义凛然?”
督学不屑地冷笑一声,他反击道:“我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您家仆人买肉,给一半的钱,那可不仅是经济问题,而是肆意侵占百姓利益!至于布料,您买的可是人家全副的心血和辛劳,您却拿来占便宜,这可是上头严厉打击的!您倒好,想方设法搞些‘低调的生意’,最后竟然把钦差巡视的罪责都归咎到我头上。您究竟有什么权威能让所有人都尊重您?”
督学的这番话顿时使得屋内一众人等的共鸣,大伙儿纷纷把目光抛向了市长。
市长也知道自己若再继续这样放任督学挑衅下去,恐怕连带着自己的名声和职位都可能受到威胁。
于是,他假装愤怒地把那堆账单一拍,提高声调严厉斥责道:“你觉得你这一番话能够让我心虚?告诉你,阿列克谢·波尔图诺维奇,我承认你有点小聪明,但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忘了,德鲁伊斯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不过是个拿着国家的钱,靠着‘教书’为生的文人,别以为你可以挑衅我的底线!您现在把话收回去,我还可以原谅您。”
其他人看出了市长骑虎难下,于是纷纷上前给拉不下脸的两人搭台阶、打圆场。
“好了,督学大人,市长大人,都是为了沙皇陛下做事,您说您二位这是何必呢?”
岂料督学压根不买账,他被市长的话一激,今日偏要与他分个高低。
督学眼神中闪过一抹火光:“您说得对,我是个文人,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权力。但你别忘了,‘文官里面出将军’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哪一天你翻船了,谁来为你背后撑腰?”
市长见督学居然还在顶撞他,一时之间也来了真火,他开口道:“您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些空口无凭的指控。我们都是清正廉洁的官员,怎会让这些小小的、无关紧要的事影响了大局呢?您这么急于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不免有些过于着急了。依我看,咱们俩也不用争,钦差大臣马上就到,既然您对我有所质疑,我看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让他老人家仔细调查一番,看看真相是否真如您所说。”
咚咚咚!
市长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市长正在火头上,禁不住破口大骂道:“到底是哪个赶着下地狱的狗娘养的!”
敲门声为之一滞,取而代之的是老乡绅暴怒的嗓音:“巴卡尔金!你个驴日的,你敢骂我?你敢骂我堂堂帝国八品文官格里戈里·尼基福罗维奇·扎哈罗夫老爷?你个死鬼市长!你不就是个穿着一身臭皮靴的地痞流氓吗?别看你戴着那顶官帽,穿着那身破官服,明明不过是个街头混子,倒也敢端起个假把式装个官儿了!”
这句骂声几乎把门都震得晃动,门上的铁环也出几声刺耳的响声。市长巴卡尔金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刚才怒骂的情绪还没平复,却被这个突然闯入的“老爷”彻底打乱了节奏。
老乡绅现没人理他,情绪愈激动,他继续咆哮着声音愈加尖锐:“你个狗日的,真以为穿了件破衫就能变成官爷了?我告诉你,老子当年可是在宫里头喝过茶、吃过宴,跟那些真正有血有肉的贵族们坐过桌的!你这身破衣服,算什么?你倒拿着十几块铜子儿在老爷我的面前装起高贵了!我看啊,你也就跟那街角的打手差不多,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你还敢给我叫嚣?你敢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当年没做出一件坏事,可你呢,做了多少肮脏事,骗过多少人?你真以为神明看不见你那肮脏的交易?你以为你能拿着这种鬼气的钱财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掉下来?”
老乡绅的声音如同暴风雨般猛烈,愤怒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刃,劈头盖脸地砸向巴卡尔金市长。
市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先是闪过几分惊惧,但随即又被怒火取代。
他愤怒地猛地站起,满面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门口。
“你这个老不死的,真敢在我面前嚷嚷!你不过是个臭不要脸的退休文官,凭什么在我面前装老爷!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不比我高贵几分,早就没了资格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然而,老乡绅的愤怒没有丝毫停歇,反而更加强烈,声音带着刺耳的尖锐,如同一根根钉子钉在巴卡尔金心头。
“我告诉你,巴卡尔金,赫斯廷戈夫老爷可不是来你这个破地方玩儿的。天理昭昭,神目如电!钦差大臣的眼睛可比你想象的要锐利得多!他要是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连那脑袋都别想保住。你这个杀头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戴上铐、锁上枷,被拖到喀山广场,摆在众人面前,让皇上都得亲自下旨砍了你这颗臭不可闻的脑袋!”
巴卡尔金市长脸色惨白,浑身一震,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问道:“什……什么?赫斯廷戈夫大人……”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巴卡尔金,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是被吓到了。
这一刹那,市长的内心仿佛被掏空,他的思绪杂乱无章,心中那股膨胀的自负和刚才的愤怒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浓重的恐惧像潮水般涌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变得有些躲闪,甚至是惶恐不安。
但很快,他又醒悟了过来,市长赶忙打开房门,恭恭敬敬的将老乡绅给请了进来:“你……你刚才说的是赫斯廷戈夫……大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市长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讨好:“格里戈里·尼基福罗维奇,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事情,倒是有些意外。看来,咱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了。你说的赫斯廷戈夫大人……呵呵……您别生气,刚才我不知道来的是您……”
老乡绅哼的一声将熊皮帽掼在桌上:“生气?我不生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八品文官,而且还是退休的,受点气也就受点气罢了!但是赫斯廷戈夫大人,那可是堂堂帝国六品6军参议、骑兵上校、直属于第三局的宪兵参谋,你这个德鲁伊斯克市长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头里,把他老人家搁在小旅馆五天五夜,巴卡尔金,你这人虽然没有良心,但是倒颇有胆气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