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记忆和温柔的声音融合交织,说不清是酸楚更多,还是苦涩尤甚。
“阿离!”
他很焦急。
你摇头,踉跄着退避,水珠一颗一颗滚落,你扯着自己的长发,身子佝偻成小小的一团,再不敢去看那金色的人影,再不敢触碰那双手中霓裳花瓣的温柔。
钟离,钟离。
他是那样喜爱你,他是那样珍视你……
他曾于盛夏寒潭拥着你,潮湿的水汽裹挟着微颤的身躯,金眸盛满辉光,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允诺。
他说,他会一直在这里。
是你不甘心,是你要拮取天穹上的明光。
他那样温柔,从来依你,他说,他说——
你当值得世间一切美好之物。
你喉间似卡着千万把尖锐的刀片,素来挺直的脊梁几乎就要折断,你抱着自己的头,任指尖殷红滴落,手指痉挛,僵硬地跪倒在地,再抑制不住,喉间滚出一声沙哑的呜咽。
“啊……”
他正看着你,你不能,不可以,再以眼泪博取他的同情。
可你听到一阵压抑而隐忍的哭泣声。
哭声的主人,像是百般尝试去控制内心的苦痛,可终究控制不住。
滚烫的泪珠划过双颊,一颗一颗,浸透金红欲燃的裙裾,红蝶双翼载着晨露,再翩不能,纤薄的翅羽几近折断。
记忆的滚石坠落,砸穿冰海千尺寒霜,激起苦浪万顷。
原本隐秘的抽泣,变为悲怮的大哭,似乎要将一切的自责和无助都倾泻出来。
你注定辜负他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却在看不透的重岩叠嶂中,在百般隐瞒中——许你此生。
许他此生。
他曾执你之手,嗓音低沉温柔,眸光沉静,同你共绘遥遥时光,纵容你的犹疑,笃信你的心意,极尽耐心地等待你的信任。
他曾克己守礼,拥你入眠,好似捧着一束易碎的月光;他曾紧张拘诸,剖白心意,掌心的汗意打湿聘书;他曾剥离逆鳞,护你周全,爱与此心同予一人。
他曾……撕裂真魂一缕,护你神魄,伴你轮回。
他是如此爱你。
于是那些爱意化作寒霜利刃,洞穿了你的心脏,尖刀翻搅着血肉,肋骨劈裂,再一起扯出。
也不能更痛了。
你将神明拉下神坛,牵动他的悲欢,点燃他的沉静,曳他入红尘。
而后抛弃他的一切,挥一挥衣袖便要离开。
得了他的心,再弃如敝履。
何等的卑劣。
沉眠的熔岩缓缓苏醒,在血管中舒活着筋骨,灼热暴烈,蓄势待发。
负罪感比火焰更灼热,要将你与生俱来的冷静,无畏,坚韧都烧成灰烬,焚成残渣。
麻木的神经微颤,你想,你终究还是毁了他。
81、崩溃(第21页)
你就那样立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从细小的战栗,扩成剧烈的颤抖,眼睛,嘴唇,手指,竟没有一处控制得了,四肢百骸中都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呼吸间,都仿佛有千百细针扎穿骨髓。
你闭上眼睛,将汹涌的泪意憋了回去,再不敢多看半分。
你想起来了,你不是什么魔神,差远了。
你只是个普通的少女,生在和平繁荣的时代,在三月涤荡的春风中跌跌撞撞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