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青第一次参加葬礼,敲锣打鼓把骨灰罐埋进十几公里外的墓地里,程劲捧着程临的黑白照片走在最前面,送丧队在中间。
仇凯叼着烟吊儿郎当跟在陈晚青后面,时不时问她:“老师,你家是宁城人吗?”
陈晚青不想搭理他,敷衍回了个“嗯”。
仇凯眼中迸发出亮光,目光落在陈晚青挺翘圆润的屁股上,他在外面也见过一些女人,但这么漂亮又干净的还是第一次见,堪比电视剧里的明星,又是宁城人,怎么就跟程家那小子扯上关系,还送他回这个破落山村,只是因为是老师?他才不信。
“宁城当老师是不是很赚钱啊?”
唢呐声让空气变得压抑,但仇凯见缝插针,总要和她闲聊。
“还好。”
仇凯看她肩膀上挎着的“C”标志的小包,估摸着就价值不菲。
“老师,你跟程家大哥认识不?”
陈晚青皱眉,想起程劲昨天的谎话:“嗯。”
仇凯眼冒晶光:“程临可是我们山里考出的大学生,实在太可惜了,他跟你大概一般年纪,要是没出这事,说不定你俩还有机会成一成。”
仇凯看她不理不睬,自说自话,“他爷爷奶奶都不容易,平日里幸亏靠我们几个村里人救济,不然早饿死了,程临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点钱,这回他走了,爷爷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办。”
陈晚青侧过脸来,看着男人满脸崎岖的疙瘩,他的话外音再明显不过,现在程临不在了,老人也确实孤身在这山村里,纵使她厌恶面前的人,但他们也许真能在老人危险的时候拉一把手。
“哎,老师,我不是在哭穷,毕竟我们生活也挺不容易的。”他看出陈晚青的柔软和迟疑,添油加醋,“他爷爷奶奶年纪大,横竖都要有个人在身边。”
陈晚青抿唇,她这次出来没带很多现金,统共取了一万块备用,刚打开身侧的包,仇凯恨不得整个脑袋都要凑来。
幸好一双手横在他油腻的头发和陈晚青的上衣之间。
“姐姐,爷爷叫你。”程劲一手抱着程临的照片,一手拉着陈晚青的手腕将她从队伍最后面拉到前面去。
陈晚青皱眉:“爷爷怎么了?”
程劲松开她的手腕,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张望的仇凯:“别和那个人接触。”
“为什么?”
程劲看她一脸懵懂,对于村里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别接触就行,也别给钱。”
陈晚青:“他是爷爷奶奶的邻居,平时起码能够帮衬点。”
程劲冷嗤一声,从小就见惯了村里人的冷眼,什么帮衬的鬼话也就用来骗骗陈晚青这种城里来的人,他很想说,姐姐,你太单纯了。
“姐姐,今天我会很忙,所以你就待在我身边,帮我照顾爷爷奶奶,不要乱走,也不要跟其他人闲聊,他们不像你看见的那么友善,所以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可不可以?”
陈晚青不知道这孩子以前经历过什么,他的防备心太重,不属于15岁男孩应该有的防备。
他同她说话,总爱加上“可不可以”,语气很软,听着很乖,让陈晚青没法拒绝。
她点头回了声“好”。
走完送葬仪式,没见到几个正儿八经的亲属,大多是村里来凑热闹的人,哭得很到位,整个山间都弥漫着哭声的回响。
程临说过,他爸妈因为欠债丢下他和程劲,家里亲戚也因为之前他爸妈借钱没还而断了关系,所以他和程劲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早几年过得很苦,食不果腹,这几年程临上大学找了兼职,日子才稍微好一点。
老人一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办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仪式。
全部仪式办完已日落时分,该散场的早已散场。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虎尾草剐蹭着她的小腿,刺痒令陈晚青蹙起眉头。
她看着碑上程临二字,阴阳相隔,23岁正是大好年华,可他却永远停在了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