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延续万世的王朝,在此刻显得这样的脆弱不堪。
冷眼混杂着麻木,无力混杂着愤然。
嬴政没有想过,愤怒到极致,最后剩下的,竟然是这样的冷血和淡然。
他穿过这地下黄泉般的场景,兀自往咸阳宫中去。
宫门前未有人多过停留,几乎所有人都涌去了宫内,肃穆宫门前尘土并聚,血泪尽染。
而宫门之上,他看到了一张怎么也不愿在此刻看见的脸。
虽掩盖在血污之下,但那身形与脸庞,嬴政并不陌生。
子婴。
据扶苏所说,是为秦三世。
如今就这样不知死活地被挂在了宫墙之上。
嬴政木然的脸终于是多了一分扭曲。
垂着的手紧握,他怒然回身,在一众残垣其间搜寻着。
欢呼声在继续,嘶吼与惨叫混杂着环绕在嬴政耳畔。
在一个略显偏僻的小巷,他躲过面露惊恐的楚军射出的弓弩,抢过弩箭,一箭射出,此人即刻毙命。
以同样的方式缴了几人性命,嬴政在一人身上缴获了一把精良的剑。
是秦剑。
或许是某个秦军被缴获的剑。
即使并不全然与他适配,在这惨无人道的荒原中,嬴政似是见故人。
他一下下为此剑擦去其上血迹与这楚人的体温。
恨意油然而生。
若是大秦雄师还在,若是他还在。
断然不会是这般景象。
下一刻,误入此处的另一个楚人,死在了这才被擦得透亮的秦剑之下。
嬴政的面上染上炽热的血液。
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归自己的躯体,去此军统帅正面而对。
去与他分出个胜负。
去护佑本该属于他的山河。
嬴政含着这一腔恨意抢来马匹,翻身上马之际,他的身后骤然爆发出一阵喊声。
与方才放火的楚军全然一样,可此次声势却又空前浩大。
嬴政心下一沉,回身看去,却见不远处烟雾骤起。
咸阳宫的火已然燃起。
嬴政牵着马绳的手颤了一下。
只片刻,他夹了马腹,冲过所有火光,弩箭对准了宫墙上的绳索。
一箭即中,其上被悬挂的人儿犹如凋零的枯叶一般骤然下落。
飞驰过来的嬴政接了他个妥当。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去了点火的那处,庆祝着王朝的新旧交替,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嬴政救走了子婴。
瘦弱至极的躯体尚有温度,嬴政将子婴带去了一处被洗劫的宫室。
经了这一番折腾,奄奄一息的子婴有了些动静,他想睁眼去看,去看究竟是谁人会在此刻去救已然是无力回天的他。
可剧烈的疼痛却提醒着他,他的双目已然被划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