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南海王此次出兵于不与外争的岭南而言是一件大事,所以关注的人就比往常多。而这些兵士多是岭南的百姓,离家奔赴战场,生死难料,便纷纷写好了家书。
朱光卿也写了家书,可他的家却在中原,被他训练过的兵士与他说有船只能帮忙带信到中原去,他一高兴便跟那兵士多聊了几句。
兵士听他说完身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他还跟着石大明那会儿,邺沛茗托人到处留意的朱光卿吗?!
兵士将聂秀清的事情告知了朱光卿,他又惊又喜,只是他们不日便要出发至郴州,他无暇和聂秀清重聚,便匆忙写了封书信送到南岭村来。
聂秀清得知朱光卿的消息时,他已经随军到达了郴州,而邺沛茗也有打算到郴州去。
这是邺沛茗经过深思熟虑才下的决定。一来连不是很喜欢石大明的马锋都为石大明的处境而担忧,她自然无法做到对他们的安危置之不理;二来她不能让南海王败了,即使败了,也不能丢命,否则岭南会因此而混乱不堪,届时百姓的安危更难以保证;三来,她也可顺便替聂秀清找到朱光卿,并将他也带回。
邺沛茗每日天未亮便出门,便是为了安置好一切。
南岭村的村民外加石大明留下的那二十余人共一百三十余人,除了妇孺、老人四十余人,便有九十的壮丁。这九十人中有超过半数的人几乎日日都晨练,又在吃饱喝好的日子中越长越强壮。邺沛茗要到郴州去,他们便纷纷表示要护送她。
然而邺沛茗并不需要他们都跟着过去,她留下十个强壮的壮丁留守村子,另外的三十个村民则配合他们做好村子的防卫工作。她此行便只带走四十个壮丁和十个不畏死的村民。
南岭村自从“吴三事件”开始便有了巡夜的习惯,有男丁的人家出一人,按日子分配组成两队分别在南岭村和田地里巡逻。一来是为了防止盗贼,二来是为了防止山匪,三来若有突发情况也可及时唤醒沉睡的村民,令其躲藏或逃离。
所以即使少了邺沛茗及其带走的五十人,南岭村的安防工作一样不会落下。至于村子的事情,邺沛茗留了马良才、高天纵和马兴业下来。
马良才头脑灵活,虽不能像她这般果决,却能将她布置的事有条不紊地处理好,让他留守村子正合适。高天纵虽头脑不及马良才,但善在识文断字,能帮马良才处理文职上的事。马兴业则身强体壮,时常主动肩负起监督村民们习武的担子,村子的防卫工作便少不了他。
李子建听闻邺沛茗的打算,便主动请缨,也要随邺沛茗去郴州。邺沛茗问道:“你可知我们此行是去作甚的?”
李子建想了想:“救人。”
邺沛茗点了点头:“对,救人。”她此行首要的目的是为了救石大明,虽也有救南海王的打算,但如此一来便会站在了义军的对立面。
如今的百姓,虽然大部分的民心依旧向着孚朝廷,但也有向着义军的,若她站到了义军的对立面,日后必定会失民心。她若是为救人,而“不小心”与义军起了冲突,百姓也会谅解她的。
邺沛茗了解百姓的心态,如同南岭村的众人,一方面憎恨着昏庸的孚帝、腐败不堪的朝廷以及官府的横征暴敛;可另一面也只是希望能有一块土地,供其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只要日子过得好,便也不会管这天下苍生的事情了。
所以从根本上而言,这些百姓只是希望朝廷能改善他们的生活,而是否有人揭竿而起,他们并不是很在乎。
正因为如此,马锋曾蠢蠢欲动地希望邺沛茗带着他们响应王矩、庞起等人,可他经邺沛茗这么一提,便发现,相较于混乱的中原,岭南的百姓多数还是过得安逸的,如此一来,响应他们的人必不会有多少,最后的下场也只有身死。
邺沛茗也不看好王矩和庞起等义军,因为他们虽然勇猛,几乎中原的州府都曾被他们拿下,可毕竟也只是“曾拿下”。不注重建立和保卫根据地,一味地打运动战,而如蝗虫一般,将这个地方的粮仓搬空了便到下一处去,朝廷没多久便又将这座城夺回来了。长久以往,义军必会出现疲态,易被朝廷逐一击破。
在“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的条件未集齐之际,邺沛茗不会打没准备的战,更不会冒进。只是一味地守着仓米和根据地争取人心,而不知大环境的改变也是一大忌,故而她此次选择以一个合适的理由主动出击。
陈氏得知马锋要随邺沛茗到郴州去,便心生忧虑,她与马锋成亲不够一年,她可不愿马锋出事而守寡。再者她怀有身孕,若马锋出事,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后的日子便艰难了。对此马锋第一次觉得陈氏目光短浅,而骂了她一句:“妇人之见!”
陈氏见劝不动马锋,而马锋的爹娘却也只是劝了一两句便随他去了,她便只能来寻陈沅岚了。可她没想到陈沅岚会不知此事,聂秀清虽发现了,却阻止不了她将此事告知了陈沅岚。
“村长不与夫人说,怕是也不想令夫人担心吧!”聂秀清劝慰道。
陈沅岚回过神来,虽然脑子和心绪都还有些乱、沉重,可好歹还是端得住的。她道:“此事我知了,你们先行回去吧。”
陈氏想着若是陈沅岚也不让邺沛茗去的话,那马锋大概也不会去了,便松了一口气,先行回马家了。聂秀清却不肯离去,陈沅岚知她外表看起来柔弱,芯子里却有一丝倔强。
“他们去寻便好,你又何必跟着去呢?”
聂秀清道:“奴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也看了他的信,知道他此去九死一生。他说若能活着回来,便娶奴为妻,若……”她半捂着脸抽了抽鼻子,“他此番去的地方是奴的家乡,奴的家在那儿、阿耶葬在那儿,奴一来也想回家乡瞧瞧,二来,若是他有个好歹,那奴也能替他收——不至于让他客死异乡还不能善终。”再坏的打算便是她与他共赴生死,也算是了了一段心事。
陈沅岚感慨这世上竟还有聂秀清这样深情的女子,她想她是没法拒绝这样的请求的。
“你若与沛茗说这些,她不会反对你同去的才是?”
“村长认为此行凶险,而奴只是一介妇人,帮不上忙,便让奴在此等消息便好。”
陈沅岚却是一笑:“此话是沛茗亲口跟你说的?”
聂秀清摇了摇头:“他们在议事,是马家大郎出来说与我听的。”
陈沅岚便道:“任谁说这话都不可能是沛茗说的,而这也不会是她的想法。”
“可……”
“可沛茗却没有阻止马家大郎如此同你说,也许是因为她还考虑了别的事情吧!”
“若不是因为奴只是一介女流帮不上忙,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陈沅岚细想了片刻,道:“此行跟着沛茗去郴州的全是年轻气盛、身强体壮的男子,只有你一个女子,到了郴州,见着了你的未婚夫婿,他会如何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