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把书摔在桌子上,手撑着桌子看着他俩。
“啥好地方啊?啥艳遇啊?崔义东,上来给全班儿人讲讲你咋处对象儿的呗?”
技校的老师基本上不会管课堂纪律,只要你的行为不是特别过分,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视频的、打游戏的、睡觉的、上着课和自己对象亲嘴的……班上还真有几个认真学习的,看起来特别另类。
说白了就是你爱干嘛干嘛,只要你别影响其他人。
李文财前两天就因为打呼噜太响被数学老师一脚踹醒了。
今天老师之所以忍无可忍,是因为他俩说话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老师都能听清楚他俩说的是啥。
李文财闭嘴了,但东子还伸着脖子一个劲儿说,就好像选择性耳聋似的。
“崔义东!”老师使劲用书拍了一下桌子,“我说话不好使是不?”
只听砰地一声,东子绷着脸把自己的桌子踹歪了,坐他前边的那个男生,也就是李文财的同桌,也差点跟着一起摔倒,就连角落里那对正在亲嘴的情侣也被迫停止下来,全教室人都齐刷刷扭过来看着东子。
闹哄哄的教室里突然达到了空前的安静。
班主任要是安排东子当纪律委员,说不定效果不错。
“你讲你的呗,我不让你讲啦?”
老师拳头紧握,手心里的粉笔被掰碎了。
他不说话,东子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东子突然想给刘老师一个台阶下。
“你们一个个都瞅我嘎哈呀?我脸上有字儿啊?刘老师,你接着讲啊,你再不讲不就耽误班里好学生学习吗?”
东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很难判断他现在到底是真生气了还是在跟你开玩笑。
这种场面刘老师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深呼一口气,喝了口水调整情绪。他来这狗屁技校教书是为了混工资的,不是来改变他人命运的。
他自认没有那种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觉悟,爱咋咋地吧。
老师刚开始讲,东子也开始继续跟李文财唠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刘屹很后悔来技校当老师,他在这帮小逼崽子身上看不到未来。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你们!
“咱们学校和普高不一样儿,和大学也不一样儿。”校长推了推眼镜,对刘屹说,“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儿,但讲不讲是你的事儿,就算班上一个人都不听你也得讲。”
班上一个人都不听,那也不至于,还是有几个“好孩子”的。他在技校的唯一职责就是把课讲给这帮人听。
可惜刘屹的想法很悲观,他不仅看不到那群小逼崽子们的未来,连这帮好孩子们的未来也看不真切。
对于重点大学毕业的他来说,这群老实学生在他眼里无非就是普高的淘汰品,他们没有灵活变通的脑子,空有一身听话。
汽修班里只有两种人,混社会的,和将来老老实实修车的。
不说他们了,接着说回李文财和他的小伙伴们。
东子是刺头中的刺头,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别管你是教导主任还是校长,就是他妈的沈阳市委书记来了,他照样不把他放眼里。
你说他啥他都要跟你抬杠,你再说他就要跟你比划比划。
那李文财呢?
这小子也没比东子好到哪去,别看他挺木的,但这种人往往最油盐不进,他那脑子就好像天生长了层盾似的,好话赖话他都不听,你说他啥他都不听,他就听东子的。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居然能凑一块儿,成了最好的兄弟。
晚上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把东子的座位调到了讲桌底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待遇,这是能得到各科老师特殊关照的VIP单人雅座。
李文财的座位也被调了,他现在坐最后一排,教室后门垃圾桶旁边。
他在葫芦岛上初中的时候就是在垃圾桶旁边坐了三年,班上其他人都有同桌,只有他李文财的同桌是个垃圾桶。
他早就对垃圾桶产生感情了。
他现在反而觉得安心,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坐在这里,似乎有种时光倒流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