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盛时将女郎抱进怀里,用力压住伤口,方咏心发出痛苦的呜咽。“等一下……外头有个护士,先……先叫她来急救!”
弟弟踢开床边的点滴架,揪着领带试图把哥哥拉起,瞪大眼睛:“我他妈就是来杀她的,急救个屁!放开……你他妈放手喔,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放开!”
梁盛时抱着她不放,梁胜利眼看枪抵太阳穴都无法使老哥就范,心急如焚,眼角频频瞟向门外,灵机一动,枪口改指女郎溅满鲜血的苍白脸庞。
“你再不放,我就一枪崩了她!放不放?”见哥哥终于松手,冷不防将他踹进床底,拉倒床边的血氧机、椅子等杂物,全部扫到床下,再把方咏心拖到墙角,让她倚墙靠坐,不顾她痛得浑身颤抖,拿枪顶住她的下颚,咬牙凑近:
“你敢说一个字,我就崩了床上的老头,保证七发打完他才会死。膝盖手肘四发,骨盆脊椎各一发,最后一发打肚子……大概就是你现在的六倍痛。别多嘴就让你死痛快些,听到没?”
方咏心点点头,原本扩大的瞳焦突然缩聚起来,凝在黑衣青年胸前晃荡的门卡上,泪水缓缓溢满,自瞠大的美眸中淌落。
床底的梁盛时好不容易缓过气,睁眼与女郎视线交会,尽管隔着椅脚、点滴架等杂物,仍能清楚读到她眼里的失望、错愕以及伤心欲绝,意识到她看见弟弟颈间的门卡,瞬间几乎被内疚悔恨所击溃。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不知道会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奋力想爬出床底,被梁胜利一脚狠狠踩落手背,迸出可怕的喀喇响。
梁盛时连叫都叫不出来,几乎当场痛晕过去,在抽搐辗转间又被踢了回去。
方咏心的血如湖泊一般的漫过来,青年有生以来不曾如此懊悔,早知拔菜刀都要把梁胜利那畜生留下,他整整比弟弟高半个头,打不赢还拼不了命?
偏要放这小王八蛋逞凶杀人!
一物从床沿掉进血泊里,墨绿的畸零形状沾着血腻滚到手边。大把输液管线轻晃着,梁盛时想起老人那干枯如漂流木般的手臂。
许瀚洋把碎玉托付给他,借此提醒他什么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倘若另一个世界不是老人的妄想,活着去到那里、且遇见过去的许瀚洋的梁盛时,就能警告他防范这场灾厄。
获取的情报越详尽,就越能防患于未然,二周目时方咏心也不会被枪枝走火所伤。
重来一次是可能的。梁盛时仿佛听见老人在耳边说。手背的图腾呼应似的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微光芒。
他悄悄拈起染血的玉块,攒在没受伤的左掌里。
几乎在同时,赛马出闸般的皮鞋声蜂拥入病房,大概有六七人,轻一色的黑西装,从垂落床沿的冲锋枪口,可以认为全员都持有实弹武器,火力足以辗过走廊上的保全。
但梁盛时更在意的,是怎么按都没反应的警铃。
以思源总部大楼的指标性,一旦遇袭,警方甚至可能出动直升机、镇暴部队等超规格的救援,以免稍有差池,谁也担待不起。
双向连通的警铃失效,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是无法想像的事。
只是他料想不到,“答案”居然自行来到现场。
醒目的白西装和白皮鞋“喀搭喀搭”地踩进日光玻璃屋,来人的声音透着毫不遮掩的嫌恶:“怎么搞得跟屠宰场一样?你们老大人呢——”忽然闭口,盯着地面上缓缓扩张的血渍,小退了半步,扭头厉声叫着:
“谁干的?是谁干的?出来!”还没歇斯底里完,回头被冷不防站到身后的梁胜利吓了一跳,倒退时“啪嚓!”一脚踩进血泊。
“你他妈的……”气势与前头差了老大一截,诟骂最终沦为细碎咕哝,不了了之。
为挽回颜面,他避开梁胜利又问一次。
“你们老大人呢?”
“老大在……在忙,还要……再一下。”接口的人也没什么把握。白西装会过意来,气到笑出来。
“还在楼下?他到底要奸几个才甘愿?”应答的小混混不敢说话。
方咏心的眸焦略微凝聚,也可能是听见熟悉的声音,喃喃叫唤:“三舅……三舅……”白西装没应声,只远远看着她,片刻才“呸”的吐了口痰,阴恻恻说:
“老头,你满意了吗?心心是你害死的,是你让她蹚的浑水。让她在国外念书交男友,最后嫁个门当户对的金龟婿不好么?你偏要让大家弄得这么难看。”却是对许瀚洋说。
许茂风是他的么子,公认最没能力、又最常惹麻烦的那个,早早就被排除在接班圈外。
这是场密谋夺位的血腥政变,但只靠许茂风一人绝难成事。
思源旗下的保全公司,隶属次子许茂山掌管的第五事业群,许茂风不过是哥哥们推来顶风作案的蠢蛋,老大许茂林又比二弟许茂山藏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