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永远是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也一定会对你负责。"
这话说得温柔,却字字掷地有声。明希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清澈,但见明希看过来,略微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夜风习习,带着几分寒意。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忽然感觉肩上一暖。吴希澈不知何时解下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那件衣裳还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檀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他却飞快地解释了一句:“你别误会,女孩子身子弱,我怕你冻着。”
明希忍俊不禁,但自己也有些害臊,便也不好意思笑话她。
"那个。。。"她犹豫片刻,终是问出口,"我们是不是。。。夫妻了?"
这话问得生涩,她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可吴希澈却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像是春日里的晨露:"是啊,我们是夫妻了。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和我说。"
他说这话时神色坦然,目光温柔。明希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从前觉得他不知世故,为人木衲,如今却发现,他一颗纯澈的心照得她的心思如此的不堪。
远处传来更漏的声响,一声一声,敲在她心上。这样的夜晚,原本该是她在王府洞房中独守空闺,等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临幸。可如今,她却和他坐在房顶上赏月饮酒,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这般想着,她竟不由得笑了。这一笑,倒像是将这些日子的郁结都散去了几分。月光下,少年郎清秀的面容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他就静静地看着她,似乎醉了一般,痴痴地等着她回答。
"你笑什么?"吴希澈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她摇摇头,却在心里暗道:只是觉得,这样的人生,似乎也不错。
月上中天,夜色愈深。
两个人就这般并肩坐在屋顶上,谁也没有说话。明希披着他的外袍,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觉得这样的宁静让人安心。从前在杨家,她总要时时刻刻端着,生怕一举一动不够体面。如今倒是无拘无束,反而让她生出几分前所未有的轻松。
"瞧那边。"吴希澈忽然指着远处说道。
明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城南的方向,一点灯火忽明忽暗。那光芒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像是一颗跳动的星子。
"那是什么?"她不由得好奇。
"是城南的义诊所。"吴希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那里的大夫从不收穷人的诊金,到了夜里还要熬着灯火照看病人。"
明希听出他语气中的赞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望着那点灯火,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几分执着。
"你很喜欢那个地方?"她试探着问道。
吴希澈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这话一出,明希不由得一怔。月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清冷。明希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当真不是玩笑。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那点灯火上:"所以我想着,既然活了一场,就要做些有意义的事。虽然现在的我只是个小官,可总有些力所能及的事可做。"
这番话说得认真,明希却不由得笑了:"你倒是想得开。"
"那是自然。"吴希澈也笑了,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倒是你,何必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寻死觉活?"
这话说得直白,明希却不觉得冒犯。她望着远处的灯火,轻声道:"你不懂。从小到大,我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人。要成为最耀眼的闺秀,要嫁入最显赫的门第。这些年来,我付出了那么多,就等着这一天。。。。。。"
"可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吴希澈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还是说,那只是别人希望你成为的样子?"
明希被这话问住了。从小到大,她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要做最好的,要让所有人都仰望她。可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她却说不上来。
"你瞧那边。"吴希澈又指着远处一处灯火通明的宅院,"那住了一个几十年都没考上的老童生。他有个女儿,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你可知道她每日都在做什么?"
明希摇摇头。
"她在教邻里的孩子认字。"吴希澈笑道,"那些孩子大多是穷人家的,连束脩都交不起。她也没钱,可她从不嫌弃,每日里耐心教导。她说,她最快活的时候,就是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学会写字。"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看,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生。不是为了让别人羡慕,而是为了自己心安理得。"
他说这话时神情坦然,目光却格外认真。明希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那日初见时,他向扫地婆子行礼的模样。原来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心安理得,她默默念着这四个字。
"可是。。。"她犹豫着开口,"可是我已经不是杨明希了。"
"那又如何?"吴希澈笑道,"你还是你。不管是杨明希还是杨明雪,都改变不了你是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话说得浅白,却直指人心。明希默然良久,才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我们便一起找。"吴希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反正来日方长,总能找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