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出神,却突然听到吴希澈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明希回过神来,“你回来了?“随后,将今日在河边听到的事娓娓道来。说到那些玉石上的伤痕时,她心中不免愤懑:"这些人好生歹毒。不但断了商路,更是断了百姓的活路。"
吴希澈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玉簪上。那簪子是他找人照她的设计图打造的,虽不及京城的精致,却也别具风韵。
"其实这南屏的软玉,做工精细的话,未必就比不上京中的玉器。"明希抚着那支簪子,忽然眼前一亮,"你还记得我常常提起的京中那间首饰铺子吗?"
"记得。"吴希澈笑道,"你说那铺子的首饰,虽然精致,却少了些灵气。"
"是啊。"明希眼中闪着光,"可这南屏的玉料,生得温润独特。若是有好手艺人精心琢磨,未必不能做出新的样式来。"
吴希澈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心下了然:"你是想。。。"
"我们开个作坊吧。"明希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期待,"若能找些手艺人来做首饰,既能帮那些妇人谋个生计,将来水路通了,这些玉器运去外头,岂不是两全其美?"
烟雨朦胧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子。吴希澈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高高在上的杨府小姐。谁能想到,她也有这般为他人着想的一日?
"只是。。。"明希忽然迟疑,"你说我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僭越?"她转过身,声音低下去:“说实话,我也并不是什么大善人,我不和你一样,见到旁人受苦便会起恻隐之心,你大可以说我心肠歹毒。”她不由得又有些赌气,但最终心里一沉,接着道:“但我想要办好这个作坊的心却不假。我出来也这么久了,你看这南屏的女子,下河筑坝的有之,铺子里做工的有之,自己开店的女掌柜有之,我今天看到这些,我觉得你说的对,我能用我会的东西做点什么不一样的,这样,我懂这些东西便不算白学一场,便是你说的问心无愧了。”
江风携带着湿意打在脸上,似乎因为这层水汽,她的眼睛格外澄明,她就这样抬头看着他,目光炯炯。
"我怎会觉得你歹毒?"吴希澈笑着摇头,"你这主意极好。谁说做这些都是得发乎于德?你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你实现了自己的志向,同时也惠及旁人,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这样一个大能人,谁会说你歹毒?况且,管旁人怎么想做甚,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便是。你在京中时最是懂得这些,如今却要把这本事用在助人上,这不正是极好的么?"
她被他说的有些志气满满,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你说得对,这玉质当真极好。若是能打磨成你画的这般模样,定能让那些奸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况且,如今得你相助,我倒觉得有了主意。"
她听出他话中有话,抬头问道:"什么主意?"
"你想啊,"他压低声音,"那些人利用水患垄断商路,无非是要牟利。若是我们能做出好的首饰来,让更多商人知道南屏的好处,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打通水路。到那时,这水患之事,不就水落石出了?"
明希听得入神,忽见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由得嗔道:"你倒会打算。"
"这可是你教我的。"他笑道,"你不是常说,要想治本,就得从根子上想办法?"
明希一怔。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还是在杨府时,她指点府中下人办事的心得。没想到这人竟记在心里,还真的用在治理政务上了。
"我让人查了查账目,"他又道,"那些维修费用确实有问题。只是证据不足,一时难以追查。若是能从商路上做文章,倒是个法子。"
"轰隆"一声巨响,上游河岸塌陷,浊浪翻涌。吴希澈闻声便往前冲去,明希心中一惊,连忙跟上。远处隐约传来哭喊声,似是有人落了水。
雨势渐大,河水混着泥沙奔涌而下。明希赶到时,只见河岸边已聚集了不少人。一个老妇人正站在岸边哭喊,说是她家的牛被冲走了。那牛是她家的全部指望,若是丢了,下半年的农活可怎么办?
眼看着那牛被急流冲得越来越远,众人只是干着急,却无人敢下水相救,反而其中几人撺掇着找吴大人,吴大人解决。明希左右张望,却不见吴希澈的身影。她心中一紧,循着河道望去,只见那人已经脱了外袍,正要往水里跳。
"你疯了?那就是一头牲口!"她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不会水!"
老妇人见状,立刻哭着要跳下去救牛,周围人纷纷拦住她,她却举头四顾,以头抢地:“这可怎么活呀,吴大人,让我死了算了,全家的指望就在这了!”
明希看着老妇人,怒道:“牛没了人还在,万事便有转机。你在这哭天抢地,看似是可怜可悲,实则是以命相逼!你要吴大人用命去换你的牛,还是非要逼他逼死你自己!”
吴希澈对明希安抚一笑:"那是他们一家的活命钱,她若没指望了,指不定跟着这牛去了。"说着便要挣开她的手,但又对她眨眨眼睛:“我不傻,既然他们苦心布局,不如人所愿一次又怎么会罢休?”
明希气极,也顾不得许多,抬手便在他肩上重重打了一下:"你给我站着!"说完便将自己的外袍一甩,纵身跃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在水下睁眼,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便奋力游了过去。那确是一头水牛,正被急流冲得东倒西歪。她靠近时,那牛似是受了惊,猛地一蹬腿,险些将她踢中。
明希躲开那牛蹄,抓住牛绳使劲拽。那牛力气极大,她一个女子如何拉得动?正当她暗暗着急时,忽听"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水里。
是吴希澈。
他手足并用地朝这边游来,神情焦急。可他本就不会水,这般勉强,反倒令他呛了几口水。明希见状又急又气,松开牛绳朝他游去:"你这是要寻死吗?"
"我见你在水里。。。"他咳嗽着说,"我只知道你在水里。"
这一句话,不知怎的,就这样直直地戳进她心里。明希怔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抓紧我!"
二人合力将那水牛拽到岸边,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牛拉上岸。那老妇人连声道谢,却见吴希澈摆摆手,立刻把自己湿透的外袍扯下来包裹住明希,拽着她便往驿馆走。
雨还在下,打湿了二人的衣衫。明希见他走得急,知道他是生气了,自己本来也生着气,却又忍不住想笑。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难得见他发这般脾气。
"你笑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