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被他这般称呼弄得脸上一热,却又忍不住笑了。
"那便依你。"她轻声道,"只是往后行事,需得更加小心才是。"
吴希澈笑着点头,又回头对孙老匠人道:"孙老也不必担心。这作坊,我们是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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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希正对着一块软玉出神。这块玉料是从孙老那里得来的,玉质温润,触手生温,只可惜表面略有磕碰。她轻轻抚过那些划痕,想起那日孙老说的话,心中又是一阵沉重。
"茶来了。"吴希澈端着茶盏走进来,见她盯着玉料发怔,便笑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孙老的话。"明希接过茶盏,"你说这南屏的玉匠,当真都遭过这般事?一有起色,便会有意外发生?"
吴希澈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正该趁这几日多打听打听。"
明希点点头。自打那日从孙老处离开,她便一直惦记着这事。那位老匠人虽然答应相助,可话里话外都透着惧意。想来这些年,他也是吃够了苦头。
"走吧。"吴希澈起身,"我打听到城西还有一位老匠人,据说也是做贡品出身。"
明希换上男装,跟着他出了门。南屏的春日总是带着几分湿意,青石板上积着薄薄的水气。二人走在巷子里,吴希澈时不时停下来等她,目光温柔地看她踩着石板小心翼翼的模样。
"你走快些也无妨。"明希被他这般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急。"他笑笑,"倒是你,这身男装可还习惯?"
明希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不由得有些好笑。她从前在府中时,最是端着架子,如今却要这般女扮男装四处奔走。可奇怪的是,她竟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转过几道弯,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院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敲打声。吴希澈上前叩门,却没人应答。正待转身,忽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呵斥:"知道了!且慢!"
片刻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出来开门。老者满手都是玉屑,见是吴希澈,不由得一愣:"原来是吴大人。"
"冒昧打扰了。"吴希澈拱手,"在下听闻老丈精通玉器,特地前来请教。"
那老者打量了二人几眼,目光在明希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侧身让他们进去。院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整齐。一张工作台上摆着些玉料和工具,旁边还有个小火炉,想是用来烤制玉器的。
"不知二位有何见教?"老者擦了擦手上的玉屑,语气却有些冷淡。
吴希澈不以为忤,取出一块玉料:"想请老丈看看,这玉如何?"
老者接过玉料,手指轻轻摩挲。他手法娴熟,一看便知是行家。片刻后,他忽然抬头:"这是南屏的软玉?"
"正是。"
"难得。"老者叹道,"如今这般好料子,可不多见了。"说着,他竟有些激动起来,"你们可知道,从前南屏的玉器,最受西南一带欢迎。那些南诏来的商人,最爱用咱们的软玉配他们的织锦。"
明希心中一动:"为何?"
"这南屏的软玉,最大的好处便是温润。"老者说起这个,眼中泛起光彩,"那南诏的织锦最是轻薄,若是配上这般温润的玉器,便如锦上添花。只可惜如今。。。。。。"
他话未说完,却猛地住了口,脸色也沉了下来:"罢了,这些陈年旧事,说来也无用。二位还是请回吧。"
明希正要说话,吴希澈却拦住她,朝老者拱手道:"多谢指教。只是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这是在下内人画的新样式,想请老丈过目。"
那张图纸正是明希近日画的。她将南屏的特色融入其中,既不失典雅,又带着几分灵动。老者接过图纸,目光渐渐凝住。
半晌,他才抬起头:"好巧思。这构思,倒是与从前南诏那边的款式有几分相似。"
"不瞒老丈说,"吴希澈看了明希一眼,"我们正想开个作坊,专做这些首饰。若是老丈不弃,可愿出山相助?"
老者脸色一变:"这。。。。。。"他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二位还是快些离开吧。这南屏的水,深着呢。做玉器的,谁不想把活儿做好?可这些年,但凡有点起色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明希心中一沉。这话,与孙老说的何其相似?她悄悄打量着院子,只见角落里堆着些布包,隐约能看见里面藏着玉料。想来这位老匠人,也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被那些人逼得不得不韬光养晦。
"老丈放心,"吴希澈正色道,"有我在,定不会让那些人胡来。"
老者苦笑:"吴大人,您是好意。可那些人的手段,您怕是还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