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阙想杀了自己!
双瑞根本不懂什么灵力,更别提抵抗法术了,容阙若是真要杀他,他躲不了,何况刚才来福都死了,可见家主对此也是默许的态度,事到如今,他反而没有了后顾之忧。
于是双瑞冷冷一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二少爷,你可知,这是你第一次正眼看我?从前的你,别说跟你说话了,连看都不看我们这些下人一眼,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在意打你的是谁呢。”
容阙没接话,而是等着他说下去。
“至于我在想什么,重要吗?反正这是家主下达的命令,我们只是照做而已!”双瑞的声音拔高了,“你若是要报仇,也不该冲着我们来,你这个懦夫!你如果真的想报仇——”
“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
容阙没等他说完,就单手结印,启动了摄魂。
刚才看到双瑞那一刹那,终年累月遍体鳞伤的疼痛催化成恨意,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而当他往前走出一步,鞋底被碾碎的粉色芍药花零落,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是了,余光中那个少女已不是原来买花的丫鬟,而是他从天而降的师尊,救他与水火之中,教他世界上最酷的法术,甚至还让他喝自己的血。
她是第一个发自内心说自己命格好的人,而不像旁人礼貌的安慰,她当时眼里的惊喜和赞赏,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不是来寻仇的,只是和千千万万个刚刚学会法术的徒弟一样,带着自己的师尊,来炫耀自己的学习成果,只为博得师尊的一声夸奖。
鬼火形状的魂魄从小厮的天灵盖浮出,眨眼间便爆开变成碎渣,散开到空中。
来福的头颅也没有被处理,对鬼道有了解的人可能会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发现他们是被鬼道法术杀死,但段宝银却根本不在意泄露行踪。
现在她和师兄暂且都是安全的,最危险的是被步深盯上的师父。不知道师父在哪儿,但如果能通过这些痕迹误导旁人师父来过这里,说不定还算是件好事。
点点星光般的烟灰色碎渣在空中散开,容阙稀奇的看着,还忍不住伸出手抓了一把。
魂魄碎渣从他的指缝之间溜走,容阙看向段宝银,眸中倒映着碎渣的影子,显得闪闪的,语气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得意:“师尊,我做到了。”
“厉害,不愧是我徒弟。”段宝银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容阙也抿唇浅浅笑了一下。
“那我先走了,趁还没困,我还得去找一下教主。”段宝银整理了一下衣裙,“对了,你在森罗教里的代号是什么?”
“白额。”容阙道,“师尊,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步深在梦境中的能力叵测,再加上段宝令并没有琥珀蜘蛛,步深不可能允许他进入梦境之中。就算偶然被他成功进入,也会立刻引起步深的警惕心,所以段宝银不打算带上他,或是其他任何人,更不用说寻求师父的帮助。
但容阙不一样,他本身就是森罗教的人。
段宝银想了想:“可以,但有可能会失败,失败了甚至会性命不保,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容阙毫不犹豫,“师尊,带上我吧。”
段宝银微微眯起眼睛:“你应该知道,我要想阻止步深对师父不利,只有杀了他这一条路可走,你是森罗教的教徒,能忍心?”
“我信奉的是森罗教,不是教主。幻意宗中有能窥探记忆的宝物,问魂也能做到这一点,只要拿到他的记忆,谁都能当这个教主。”容阙说,“我之所以加入森罗教,是因为。。。。。。”
他顿了顿,才有点难以启齿道:“有时候觉得。。。。。。能活在梦中挺好的。”
段宝银附议:“我也觉得有一个能远离生老病死的乌托邦挺好的。”
听了她的回答,容阙有些惊讶:“我以为师尊会觉得我懦弱,不敢面对现实。”
“我也很懦弱,也会有不想面对的东西呀。”段宝银有点出神,“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大家说世界上最苦的是生老病死,等之后我才想到,大概因为这四样都是自己无法怎么努力,也无法左右的事吧?”
前世她也以为自己很强,觉得自己是鬼翁的弟子,能勘破阴阳两界,看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宛如蝼蚁,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和主宰,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绝处逢生。
直到她也死过一次,才发现,原来她也和其他千千万万生灵一样,只是这偌大世间渺小的一颗沙粒,她才开始对弱者产生怜悯之心。
因为她看着别人,也就看到自己,虽然那么不同,但在生老病死面前,都是一样的弱小。
她不怕死,也不畏惧从这世界上消失,对许多人的生死不屑一顾,但不代表她看到别人在痛苦时会无动于衷。
段宝银也觉得自己挺矛盾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
“走吧。”她呼了口气,对容阙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去见见咱们了不起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