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却也不肯离去,转到一旁探头道:“我帮你!”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不用了小暮,你等着吃就好。这些事你都不必学,以后我都会亲手为你做。”周牧晨转过身望向他,笑道。
本是一番含情脉脉的温馨场景,谁知程暮却低头笑了起来。他看着那人因沾上面粉而有些滑稽的花脸,在周牧晨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下笑了半天,这才忍俊不禁道:“真傻。”说罢还伸手轻刮了一下那人沾了面粉的鼻尖。
“好啊,给你做好吃的居然还笑我!”周牧晨伸手反击,去挠那人的胳肢窝,惹得他一边躲避一边求饶。散落的阳光穿透窗间的缝隙落在厨房里,形成一缕缕明亮而细长的光束。二人嬉笑打闹了半天,欢笑声连同四处飘洒的面粉一同洋溢在那些光束里,闪闪发光着,有了美丽的形状。
又过了半晌,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总算端上了桌。细长劲道的面条就着绿油油的青菜,还有一个金灿灿的流心煎蛋铺在面上,拌上些许猪油再洒上些许葱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好吃!”看着程暮一脸幸福的模样,周牧晨感叹自己苦练多时的技能总算是没有白练,不禁露出了几分满意又欣慰的神情,也低头品尝起来。
“慢点吃,吃完了带你出去玩。”他一边吃着,一边抬起头来看向那人,说道。他看见程暮吃得正香的同时,目光却瞥见了那人唇边粘上的一颗细碎的葱花,不由得无奈一笑,冲着那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以作示意。
程暮不自知,看着那人的动作露出了几分不解。他眨了眨眼,并没有思考太多,然后便倾身吻在了身旁那人的唇边。
唇上传来一片温热而轻软的触感,周牧晨顿时怔住了。像是随手奖励了表现很好的孩子一颗想要的糖果一般,程暮的吻并没有打算停留很久。但在感觉到那人有马上离开的意图时,周牧晨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手揽住他的后腰拥向自己,顿时转守为攻,加深了这个吻。唇齿间的城池被一举突破,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二人在喘息之间交换着呼吸。
程暮向来性格内敛,很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虽有些突然,但周牧晨对这个临时起意的奖励很是满意。他辛辛苦苦地忙活了这么久,浅尝辄止哪够,当然要厚颜无耻地索要利息。
阳光正好的房间满室静谧,他们闭着眼睛,嘴唇融合在一起。这一刻,似乎周围的世界都已逐渐褪去,只剩下他们之间的温热和亲密。窗外院子里的青梅树亭亭,一阵风吹过,青绿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吃过饭后,他们离开竹苑,去了城里。
正月初十这日恰逢雨水,山林间自是草木萌动,但春意驾春风,也悠悠地吹进了城镇里。若是换做在北平,此时定然还未有春天的气息,而南方气候温暖,人们神色舒然,充满活力,处处都是一幅春意盎然的早春景象。
周牧晨和程暮执手走在城间的街道上,像每一对平常的眷侣一般十指相扣,紧紧地挨在一起,不掩爱意。他们只是这个陌生的城市中最平凡普通的过客,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了解他们的过去,所以即便有人传来了异样的眼光他们也毫不在意。他们在咖啡店里品尝加了方糖的咖啡和甜蜜丝滑的牛奶巧克力,在西式的茶餐厅里体会美味的奶油蛋糕和可口的焦糖布丁。
他们在街角的花店买下一束含苞待放的粉玫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看了一场时下火热的爱情电影。他们不慌不忙地享受着此次约会之旅,直至苍穹微暗,夜幕降临。
江南虽不比上海这般的大都市繁华,但水乡的夜景也自有一番风情。除夕刚过去没有多久,节日的余韵尚在,虽没有随处可见的霓虹霞光闪烁,却处处点缀着暖色的灯笼与花灯,勾勒出一番热闹非凡的传统节日气息。许是夜晚比白天更具情调,街道上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河道里船舫小舟比比皆是,船家吆喝着,游客交谈着,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水波荡漾,灯火明暗。看着写满心愿与祝福的莲花灯盏在河里越漂越远,周牧晨拉着程暮的手坐上了一艘带有篷顶的小船。“走,回家。”
“开船咯!”撑船人扶了扶头顶的草帽,满面笑意地吆喝了一声,有力的臂膀巧劲一出,粗长的竹竿随即便带动着小船慢慢滑动起来,逐渐离岸。
他们在船篷下紧挨着坐着,程暮靠在周牧晨的肩头,被紧紧握住的手背上是他温热的掌心。明月与繁星高高挂在天空,小船在热闹的城市河道中穿行。速度虽慢,但两侧岸上的行人与景色都如同河水一般流动着,渐渐的,欢笑声与喧闹声都已逐渐远去,到了河道尽头,小舟缓缓泊岸。
“慢点,小心脚下。”牵着那人的手还不放心,周牧晨仔细叮嘱着,带着程暮一起上了岸,而后把钱递给了船夫,又道:“多谢了船家!返航平安!”
船夫冲着他摆摆手,调转船头驶离了岸边,朗声道:“花好月圆——人长久——”那调子悠悠然的,携风而逝,渐行渐远。
离开了繁华热闹的城中街道,没有了随处可见的灯火照明,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在头顶,散发着柔和的淡淡月光。还未到十五,今夜的月亮不是很圆,却还算比较亮,月光朦朦胧胧的像一层薄纱,洒在了二人的身上。山林寂静,人迹罕至,四下静悄悄的,夜里吹起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将细长的竹叶吹得沙沙作响。不远处的淇奥竹苑中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指引着家的方向。
又过了半晌。
倒在院中藤椅上的那一刻程暮长长地吁了口气,叹道:“呼——回家的感觉真好。”
“今天开心吗?”周牧晨一边笑,一边拿了一个下午在街市上买的青团递给了他,又顺手揪了一个自己品尝:“唔,没有北平的那家味道好,下次我学着做给你吃。”
“好啊!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程暮眉开眼笑地一一回应。
“这么容易满足啊?我可还准备了惊喜呢,那要不算了?”周牧晨故作可惜地问道。却是眉梢上挑,故意捉弄着那人。
程暮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图,却还是配合着撅起了嘴,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那人。
怜爱之意立时便要溢出眼底,像安抚小猫一般,周牧晨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然后便转身向着屋内走去。“等着。”没过多久他便又折返回来,手上还拿着两小瓶酒。他递给程暮一瓶,又自己开了一瓶,酸甜清新的酒香立刻散发出来,飘了满院。凑近一闻便已有些醉了,轻酌一口更觉浓厚醇香。“当年我母亲亲手酿的青梅酒,在我出国之前我们一起埋在白露蒹葭里那棵青梅树下的,尝尝。”
程暮有些意外,顿了一下,道:“咱们走得匆忙,你竟还记得带上它们。”随即他也打开封盖啜饮一口,那液体入口微凉,咽下后腹中却是一阵暖意。同时,那些被年华岁月封存了许久的,属于白露蒹葭的美好回忆也纷至沓来,融进了每一滴青梅酒中,暖暖的浇灌在他的心上。“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好喝。”
周牧晨没答话,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了程暮旁边的藤椅上,一口一口地品尝着手中的酒,像是已经醉了。过了片刻,才开口道:“走时匆忙,的确是没来得及带走的。后来前不久阿诚为了谈生意回了北平一趟,我让他特地去白露蒹葭带回来的。”
“说起来阿诚,你还不知道呢。今日你生辰,他本是要回来给你庆祝的,还说要从那个什么水云间打包什么酱排骨和松鼠鳜鱼,说那是城里最好的酒楼里最出名的特色菜,你一定爱吃。被我给无情地拒绝了。”周牧晨挑了挑眉,“我说那东西哪能有我亲手做的好吃!就算有,外面的东西哪儿有家里的干净!他愤愤不平,说我就是怕他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才不让他回来。这话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