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脏,在跳么?”我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勉力抬起头,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崔书生摁在左胸的手,就像被强力胶水牢牢粘住,再没落下。赤红的脸色转为灰白,不可置信地转向陶安然:“叔叔,我的心,不跳。”
“抬起你的右手,是不是有灰青色的尸斑?”我用力咬破舌尖,用剧痛保持清醒,“可惜,你自己看不到,你的脸上、脖子上,都是尸斑。如果解开衣服,还会有意外收获哦。”
崔书生抬起右手,死死瞪着手背大片皮癣状的斑点,嘴唇哆嗦着,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眼看着尸斑从皮肤里慢慢渗出,遍布了整张脸。
惨白的月光映着他毫无生气,仿佛死了许久的青灰色,不断扭曲的脸庞,就像中元节从地府爬出的恶鬼。
“你给他下了蛊?”陶安然意识到不对,伸手搭向崔书生脉搏。
“你刚说过,蛊术不外传,我怎么可能会蛊术?”我吐了口血沫,“陶家庄在这里灭族,怨气阴气聚而不散。活人会心生恍惚,神志不清。死人,会受到气的影响,现出本体。陶安然,你只懂蛊术,却不懂堪舆两气。”
崔书生凄厉地哀嚎一声,把手机远远摔出,挥手挡住陶安然探脉的手,不断重复着:“我是死人……我是死人……哈哈哈哈哈……我是死人……”
他快疯了!
“清怀,不要相信他的鬼话,我一定……”陶安然散掉围绕全身的雾气,居然透露出本不该出现的神色。
就像是……
他的名字叫崔清怀?或许是……
我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有些不忍,却不得不继续着:“你不但是个死人,你还是个被他杀了父母,培育成灭族工具,又成了他延续生命的活死人!真是可悲。”
“你闭嘴!你给他下了什么术?”陶安然控制不住状若疯癫的崔书生,“南晓楼……南老师,只要你能救他,我就救好月无华。自此两不相犯,绝对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我向你承诺!”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没有想到。
陶安然,“噗通”,跪,下,了!
一个男人,会因为什么,做出承诺,放弃尊严,放弃野心,双膝跪地?
那一刻,我犹豫了,真得犹豫了!
我相信,陶安然,这次没有骗我。
可是,我狠着心,吼了一句:“陶安然,你给陶华下意蛊,想过她的父母么?崔清怀!你回头看,小清受你尸气吸引,来了!”
“啊!”崔清怀触电般跳起,眼白浮现着蜘蛛网般的血丝,惊恐地回头看去。
老桃树下,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乌黑的长发笼着初春的月光,如同锦缎光滑。嫩白的脸像精美的瓷器,吹弹可破。黛眉间轻山浅水一抹千年哀思,一点朱唇嘟起数不尽的悲情。
春风拂过,长发丝丝覆盖俏脸,衣裙随风漫飞。
“崔郎,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很好听,如黄莺啼鸣,如空谷琴声。
只是,很冰冷,很冰冷,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小……小清……”崔书生痴痴地、痴痴地,望着千年前,生离死别的恋人。
眼神,柔软温煦,浓如春夜月色;目光,划破千年,只为此间一瞬。
“清怀!这是术!不要相信!”陶安然跪着爬了几步,刹那间老了几十岁,眼角突然长出细密的皱纹。
“崔郎,为我报仇,好么?”小清笑着,梨涡浅浅,哀怨深深。
“难道,我要相信你么!”崔清怀饿狼般扑向陶安然,张嘴咬向他的喉咙,一篷鲜血溅起半尺多高,“咯吱咯吱”的碎骨声含混着血沫“咕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