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实在无法形容是什么心情。腐臭烂肉的味道顶进鼻子,熏得眼睛辣疼。透过眼眶还能看到骷髅头的颅腔里,有一坨白色果冻形状的东西,“滴滴答答”淌了出来,黏糊糊地沾满手心,几乎和竹子粘在一起。
“月……月饼……”我使劲把竹子甩进水里,刚“嗷”了一嗓子,才发现,月饼不见了!
他所站的位置,竹子斜插在河里,背包搁在竹筏上,河面没有水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月饼!”我又喊了一声,除了几声空远的回声,再无动静。
突然,水声“哗哗”作响,灯光映射的河面,泛起两团烧开热水般,细细密密的水泡。
两丛黑乎乎的东西,随着水泡飘荡翻滚,丝丝缕缕的越来越多,逐渐扩成很大一片。
那是人的头发!
我摸出军刀,退到竹筏后端,面不改色心却跳得厉害,眼睁睁看着那两丛头发从河里慢慢冒出,湿漉漉地贴在两张泡得发白,脸肉被鱼啄食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露出淡青色骨头,紧闭双眼的人脸。
“吧嗒”,其中一张人脸,半耷拉的左耳,连着几丝肉线,掉进水里。
“咕嘟咕嘟”,竹筏四周,沸腾起无数簇水泡,整条河像是被地火煮沸,水泡“噼啵”跳跃,数十个潮湿头发遮挡的腐烂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
想到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就和自己隔着一层水面,或许一直悄悄藏在水里,紧跟着竹筏,从河里看着我……
而我,只能看到平静的河水,根本想不到,有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东西,藏在河里……
那一瞬间,类似于深海密集恐惧症的恐惧,占据了我的意识。根本来不及思考月饼在什么地方,这些“人”是什么东西。只是浑身僵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静静地漂在水面,随着河水流向轻轻摇摆。
就这样,我被密密麻麻的腐烂人头包围着,完全看不到脖子以下、藏在水里的躯体是什么样子。
这更让我觉得恐惧!大片大片的冷汗浸透了衣服,双腿不停哆嗦偏偏还僵硬笔直,胸口像是压了块沉重的石头,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秒钟似乎都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咕咕……咕咕……”夜枭如同小孩夜哭的叫声,在死寂的夜里更加刺耳诡异。
就在此时,那一张张腐败的人脸,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双,瞳孔和眼白连成一片、蒙着一层白膜的眼睛。映着河面反射的灯光,散发着腐白色的暗光,空洞地看着我,又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
“咕咕……咕咕……”又是几声夜枭啼鸣。
“嘭”!
距离我最近的腐尸从水中高高跃起,跳至距离水面三四米的高度,手脚左右张开,碎肉、落水雨点般击打在竹筏,像只巨型蝙蝠,向我扑来!
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躯体,完全超出了我对事物的常识性理解!
腐尸的身体,虽然已经腐烂不堪,依然能到,巴掌大小的鳞片遍布全身。许多鳞片已经脱落,成片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子,死死咬着泡成棉絮状的烂肉。他的腰部以下,却是一条巨大的鱼尾,随着更多腐肉的脱落,几根手指粗的筋脉,晃晃悠悠黏连着,烂得像块破布的尾鳍。
这种人身鱼尾生物,我曾经在舟山群岛、海南黎母山见过,还经历了两件很诡异的事情。
人鱼!
我来不及多想,判断人鱼的下落方向,闪身避开。
“嘭嘭嘭嘭……”
泡在河里的人鱼群,像安了弹簧般,纷纷从河里弹起。腐烂的鱼腥臭味夹裹着下压的气流,几乎让我窒息。
还有几只没有弹起的人鱼,飞速游到竹筏边,板着竹子往上爬。
小小的竹筏,根本无处躲避人鱼群地砸落。我避无可避,几乎下意识地,操起竹竿准备格挡开第一只落下的人鱼。
没曾想,人鱼在空中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扭动躯体,居然躲开了竹竿。双手更是向我探出,咧开的嘴巴抻裂了两腮的肌肉,白森森的牙床刺出锋利的牙齿,向我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