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凝玉想,整整一甲子的光阴。
在这六十年间,盛凝玉并非一直昏迷不醒,她时不时的会从那浑浑噩噩的黑夜中惊醒几次,然后对着眼前同样压抑的黑色棺材内壁发呆。
一开始,盛凝玉心头布满了情绪。
那些情绪很难用单纯的语句概括,说“愤恨”太轻,说“悲痛”太浅,说“绝望”好似又不止如此。
因为盛凝玉压根不知道是谁害了她。
她只知道,承诺会回来的人没有回来,独留她一人面对尸山血海,万丈魔气。
但没关系,她既然当了剑尊,这便是她应该做的。
只是当盛凝玉苦战退魔,力竭之时,却又被一双手推入早已布置好的阵法之中,而后万丈光海顿起,那翻涌的、令人瞬间窒息的水雾顷刻间将人掩埋。不等盛凝玉看清那道身影,她被剥去了灵骨,已经彻底的封印在了这个棺材里。
到底是谁?
盛凝玉躺在棺材时,开始猜测。
她的至交好友、她的未婚夫、她的师长、她的师妹、她的师兄……
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可能。
所以,到底是谁要害她?
最开始时,盛凝玉只要能醒来,每一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每一次思考,盛凝玉都会不自觉地在棺材的内壁里写下故人的名字。
但后来,她不去想了。
光阴在漫长的黑夜中失去了意义,而苏醒的每一次都是短暂的恩赐。
那些爱恨被隔绝在棺材之外的红尘,而棺材里的人,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盛凝玉”
在那能将人逼疯的寂静之中,她一遍一遍地在棺材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覆盖在所有的爱恨情仇之上,写到指尖血肉模糊,根根木刺嵌入了指甲缝内,也未曾停下。
【盛凝玉。】
不知不觉间,右手又开始在桌上重复的写写画画。
生生被抽去灵骨的手自然是极痛的,但正是这样的疼痛让盛凝玉能感受到,她还活着。
盛凝玉又摸了摸那盏提灯,看不够似的盯着它,哪怕眼睛酸涩得要落下泪来也不愿挪开。
有疼痛的右手,有明亮的灯火,有可以让她走动的屋子。
还有‘盛凝玉’。
完完整整的‘盛凝玉’。
这就是那昏暗中,零星醒来的盛凝玉所求的全部了。
……
盛凝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明亮的提灯,摇头失笑。
先前还想着要改掉一个人漫天胡想的毛病,眼下却又开始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盛凝玉再次尝试吸收储蓄灵力,果不其然,又失败了。
失了灵骨,她没法储存大量磅礴的灵力,她如今的身体像是被戳了好几个孔的容器,剩下的那半截灵骨,至多也只能让她运起一丝浅薄的灵力。
盛凝玉提着灯,慢慢地在屋内走着,回忆起苏醒后的一切。
——谢千镜。
这同样是个浑身是谜题的人物,盛凝玉并非对他没有怀疑。
这一路上,她亦曾试探过,但谢千镜有脉搏,有心跳。她还特意看过他的瞳孔,确认是黑色,且没有任何一丝猩红的血迹。
与魔族的特征全然不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