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徽慎不由惊讶这人眼光毒辣,为着陛下的命令他暗访扬州,自然打扮得朴素,混入平民百姓,那人却能一眼从众人中分辨出自己,若不是他还有要务在身,不然定当与他会会。
那乞儿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道:“今日春日游园,大好日子,贵人可否恩赐一二。”
孟徽慎掏出一两碎银放到他手上,道:“我并非为游园而来,请问小兄弟,可知这烟波里在何处?”
那乞儿见他出手大方,欣喜非常,连忙为他指路道:“贵人且往南行,离此处稍有些距离,约莫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到。那处自有牌坊,公子一见便知。”
孟徽慎点点头,连忙动身前往。
先是入了闹市,而后人烟渐稀,待路过迎春交相掩映处,便得见烟波里的牌坊。这里人家门口大多都有石狮子,想来应该住着不少权贵。
东侧第三户,孟徽慎按照皇帝给的地址,来到一处门前,那门口涨了杂草,石狮子也沾满了灰,像是久未有人打扫。
他抬手轻叩了几下门,开门的倒是个穿金戴银的、一同桃花庵老鸨一样满脸横肉的妇人。她看见来人麻衣粗布,连忙用手扇了扇,然后退后捏住鼻子退后几步,准备把门关上。
孟徽慎嘴角抽搐、眼皮跳了一下,连忙开口道:“在下奉家主之名前来寻一名叫‘妩娘’的女子,敢问……”
那妇人眼下闪过一丝错愕,不待他说完,就急匆匆地把门关上了。
待门关上,她连忙快步跑向内室,地上倒着个烂醉如泥、浑身酒臭的中年男子。
她把他从地上扶到椅子上,忧心忡忡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酒!”
那男子眯缝着眼睛,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道:“什么事急成这样?天塌下来不还有你那个姐姐顶着吗?多亏你那个好姐姐,咱们现在才能在这种好地方……喝酒喝酒……”
“妩娘!有人来找妩娘了!”
“妩娘?”他又灌了一口酒,脑子更加转不过来了。
那妇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肉抖了三抖,道:“知道这宅子是谁的吗?是淮南王买给妩娘的!那淮南王篡位当了皇帝,他来找妩娘了!”
“这宅子不是你姐姐的?”
她叹了口气,眉头紧皱道:“你真当她那么好心送个这么好的宅子给咱们住?她大可以直接卖了。不过就是想来日东窗事发,把自己的关系撇清了!那人若是查到桃花庵,她只需要说是我们假借拜访她谋财害命,到时你我必死无疑!”
那男人大骇,好像突然清醒了,有些紧张道:“那该怎么办?”
她思索了一下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怎么阻止那个人查到桃花庵,但是我知道怎么先下手为强。”她冷笑一声道:“那人方才来只问了妩娘,没问妩娘的女儿,说明他还不知道。妩娘的女儿可是只认识姐姐,不认识我们……没想到啊,当年劝姐姐赶尽杀绝,结果她非要贪图妩娘女儿将来能给她赚那么一两个子儿,反而给我们留了机会。”
那男人有些犹豫道:“只是他要是进这桃花庵寻到妩娘女儿,必得先遇到你姐姐,这该如何是好……”
“如果往日这便是死局,只是今日,是春日游园,这些姑娘们虽出不了园子,但难得能自由走动,姐姐得在台前招待那些熟客,顾不上她们,那自是我们的机会。”她转头看着那满身酒气的人说:“你便装作花楼里喝醉的客人,告诉他妩娘有一女,然后引他来这园子里,我自会引妩娘女儿去见她。”
…………
孟徽慎见那妇人眼神闪躲,便猜测到了其中必有隐情,于是连忙前往琉华街准备一探究竟。
日头正盛,孟徽慎也顾不得擦汗,紧赶慢赶地走向桃花庵,却见一男子醉醺醺地坐在路边,有些违和地大声喊着:“妩娘!妩娘!”
[好像……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孟徽慎心下疑惑,却还是走上前,抱拳道:“这位仁兄,可是识得妩娘?”
只见那人眼中浮上一丝喜色,连连点头道:“那可是名动一时的美人儿,可惜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说:“她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恩客来接她,去年这个时候就死了,只留下个女儿,只留下个女儿,叫……哦对,叫江菱!如今也被拉去参加春日游园了,当真可怜。”
孟徽慎见他眼中喜色,心下疑惑更甚,可若是当真陛下与所爱之人的孩子流落花街,也是他所不愿见。
拱手道谢后,他便即刻前往春日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