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扯着嗓子,一声声“汪!汪!”地学起狗叫,雨水混着鼻涕、泪水糊了满脸,模样狼狈到了极点,嘴里还不住哀求:“霍哥,您消消气,千万别让我退学,往后我就鞍前马后当您的狗,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此时的孙海,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衣角滴答落下,脸上红肿不堪,青紫交加,活像个猪头。
同样的姿势,有的人来做,霍雪川会乐意夸上一句乖巧。换到孙海这儿,只惹得他眉头紧蹙,满脸厌恶。
他垂眸,冷冷瞥面前的人一眼,轻声嗤笑道:“你也配做我的狗?”
说罢,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冲旁边的李子来撂下一句:“还是一样。”
“得嘞!”李子来一把将手里的伞塞到周展手中,双手攥拳,眼里闪着狠光,“只要不弄死就行。”
周展攥着伞柄为霍雪川遮雨,二人一起并肩离开天台。雨滴顺着伞沿滑落,在地面溅起细小水花,一如他们身后这场风波,渐渐没了声响。
教室里正值大课间,所以人不多,剩余几个零星的要么在安静看书,要么在睡觉。
霍雪川在位置上坐下之后,伸手从桌面捞起一瓶水,指尖轻挑,将口罩往上微微一掀,只露出一张嘴,仰头灌了一口。
水珠顺着下巴滑落,隐没在衣领间。喝完,他拧着瓶盖,漫不经心地朝周展伸出脚,目光落在刚被孙海弄脏的裤脚,没说一个字,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周展蹲下身去,掏出纸巾细致地在他裤子上擦拭起来。
霍雪川仿佛无事发生,翻开试卷,手指捏着笔开始订正错题,偶尔晃一下脚尖,惬意又随性。
等裤脚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他脚尖一勾,顺势抵住周展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
周展只感觉下巴处一片黏腻湿凉,目光上移,撞进霍雪川的眼里。
“不听话的狗就是刚刚那样的下场。”霍雪川裹挟着冷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知道吗?”
周展的喉结微微滚动两下,回答:“知道。”
“行了,滚吧。”霍雪川下巴轻点,随即把脚收了回去。动作间,鞋底毫无预兆地蹭过周展的膝盖,留下一小片灰湿的印记。
周展垂眸,盯着那片污渍。片刻后,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膝盖,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今天下午第二节课不是常规教学,而是在礼堂听讲座。下课铃声响后,同学们三两成群,说说笑笑地鱼贯而出。
霍雪川昨晚睡得晚,还因为无意间开启了身体里的另一个机关,搅得一夜难眠,眼下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索性趴在桌上,打算趁着这会儿功夫补补觉。
教室的走廊上,周展原本随着人流前行,走着走着,指尖往口袋里一探,心陡然一沉,做记录要用的笔忘了带。
趁着还没走远,他匆匆折返回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桌椅整齐排列,只剩霍雪川一人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回到座位,拿了笔,路过霍雪川身旁时,本来已经走出几步,没过一会儿,却又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折了回来。
他站定在桌前,静静凝视着霍雪川,对方睫毛低垂,长得几乎要扫到口罩边缘,呼吸轻缓,显然是睡熟了。
在霍雪川身旁的位置落座后,他轻轻挑开对方的口罩,一点一点,露出底下色泽红润的嘴唇。
手指缓缓下移,蜻蜓点水般,贴在了霍雪川的唇珠上,随后轻轻按压了一下。睡梦中的人毫无察觉,呓语一声,唇瓣微张。
上面的水,一样很多。
周展在心底暗骂了一声“真骚”。
等他收回手,霍雪川的嘴唇已是水光潋滟,嘴角挂着亮晶晶的津液,绯红色也比先前浓郁了几分。
他抽出两张纸一点一点擦拭手指,直到确认干净后,才抬手帮霍雪川整理口罩。
可就在触碰到口罩边缘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微妙的力量在作祟,挂在霍雪川耳边的系带不慎滑落,口罩一下耷拉下去,大半张脸毫无征兆地袒露在眼前。
巴掌印撞进视线的刹那,周展眸光一滞。也不知道是霍雪川皮肤娇嫩,禁不起磕碰,还是打人者下手太重的原因,巴掌印依旧醒目,边缘泛着微红,与昨天相比竟没什么差别。
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定在那片红肿上,一时间大脑空白,身体先行反应,手不受控地缓缓抬起,一寸一寸朝着对方的脸颊贴近。
雪川的脸小巧精致,他宽大的手掌覆上去,严丝合缝地遮盖住大半。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周展维持着这个姿势,就像失了魂一般。直到一阵凉风从窗缝钻进来,拂过脖颈,他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指尖像是触了电,麻酥酥、火辣辣的,他迅速抽回手,背到身后紧紧攥成拳,可那股异样的麻意仍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