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神父,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那个偷吃了别人墓碑前贡品的乞丐,多谢您的宽恕,我已经得到了神明的奖励和赏赐。”
“现在我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今天刚去工作第一天,感觉还不错,感谢神的庇佑。”
席溪温声安慰:“这很好,神所想看到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男人更加高兴,很快又显得有些犹豫:“可是……我今天早上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我很害怕,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上一次,我已经告诉了警探,他们也没有什么发现。如果这一次,我再说,要是被凶手知道,很可能就会推断出我的身份。”
“我很矛盾,所以在警方询问时,保持了沉默。可之后,我又很愧疚,如果因为我的沉默,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杀死更多的人,这些罪孽会不会算在我的身上?”
“神父,我究竟该怎么做?”
席溪并没有慌张,声音依旧平缓,如同潺潺的溪流,抚慰住焦躁的心灵。
“你看到的足以让警方抓住凶手吗?”
“不,不……当然不!和上次一样,我只在朦胧中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当时我躺在不远处草坪的椅子后面,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我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袋子,倒在灌木丛里,就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还是跟以前一样,只看出来个子不矮,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席溪点点头:“既然你的目击并不能对案件产生直接的影响,那就把一切交给神明的旨意。如果有需要你认领的时候,神明会指引你。”
男人跪倒在地上,感谢神明的教诲。
等他离开后,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神父,您害怕吗?”
又是他。
男人低沉的声音如同熟悉的音符般涌入到他的耳朵里,让席溪一下子就辨明了他的身份。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了第一次的苦闷,也没有了第二次的癫狂,反而透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窥探。
席溪不动声色:“我受神明指引,无惧无畏。”
男人低笑一声:“如果真的有神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遭受苦难,无法自拔了。现在,比起信仰你的神,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安危吧。”
“我听说,警方那边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之后,他们会如同鬣狗一样,紧咬着你不放,直到抓住你的马脚。你会被送上绞刑架,直接绞断脖子!”
一片浓郁的黑暗中,男人死死地盯着他,像是饿狼盯上了羔羊的脖子。如有实质的目光,在他的脸上、脖子上徘徊,似乎在等待他的破绽,一口将他咬碎。
席溪优美的下颌线在昏暗的光线中,宛如上好的艺术品般精致又脆弱。
可当他低声絮语时,又透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强势。
“首先,那不是我,清者自清,神明会印证我的清白。”
“其次,警方只是怀疑,就算他们紧盯着我,到最后也会发现我什么都没有做。”
“最后,我不会上绞刑架。如果我有罪,审判我的也是教廷,而不是法院。”
男人顿住,片刻后轻笑起来,笑声好似大提琴震动,声波拉扯周围的空气。
“你太单纯了,这是个大案,你知道这些天警方的压力有多大吗?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替罪羊,他们不会轻易放过。”
席溪不为所动:“我跟托马斯探长打过照面,他确实怀疑上了我,但是他并不是为了功劳会胡乱冤枉人的垃圾,我相信他会认真严肃地调查,将真正的凶手抓捕归案。”
“至于替罪羊,如果警方真的想走,比起一个难以撼动的神父,我相信他们更愿意找一个流浪汉。”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说:“您还真是滴水不漏,比起您美丽的容貌,您的性格才更令人着迷。”
“现在想来,比起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我这样根本算不得什么。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轻易地放过那个老东西,这么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他的胸口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低微而阴沉的声音里蕴含着无比的扭曲,好似挣扎破茧的蝴蝶,充满痛苦。
等到他的痛苦都发泄殆尽,席溪才开口。他的声音比起男人来讲要脆弱单薄很多,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沉稳而充满力量。
“罪已降临,鲜血染红你的双手,既然是罪,就没有大罪小罪之分。你嘲弄旁人,旁人也同样嘲弄你。弑父之伤,与无休止的杀戮,没有谁比谁更残酷。
不要沦落到与恶魔相比的地步,而是要守住自己的心。因为一生的因果,都是由心发出的。”
男人捏紧手指,用力到发白,眼眸里绽放出不可思议的震撼。
“你怎么知道……”
“这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