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向西看去,却见太行山脉重峦叠嶂,举目眺望,不见故土长安。
长安在山外,要越万重山。
收回目光,他想,等到这一战胜了,他便为父亲阿娘立个碑吧,碑文拓印还没想好,却也不急,他可以慢慢想。
“侯爷!”
身后传来季副将泣血般嘶吼。
沈寄时心下一跳,转身,瞳孔猛地一缩。
星移斗转,记忆如飞鸟般掠去。一转眼他已立于尸骸遍地,血流成河的战场上。
一把胡刀划破李副将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洋洋洒洒落在沈寄时的止危枪上。
目眦欲裂,他看到李副将睁着眼,一边抽搐一边对他道:“侯爷,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为何会,回不去了?
明明大梁,已经胜了。
—
晨曦透过窗缝照进来时,寒意退去,桥妧枝悠悠转醒。
同一个姿势僵持一夜,她一动,肩膀便泛起一阵酸痛。
天亮了,她猛然清醒,立即抬头看向身侧之人。
“卿卿。”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然而望向她的眸子却犹如一汪深潭,无端让人心慌。
他说:“我好像忘了一些事。”
桥妧枝细指抚过他眉骨,强撑起一抹笑,“忘记了什么,沈寄时你别慌,我们可以慢慢想。”
“我忘记,我因何而死了。”
或者说,他忘记,他为什么会败。也忘记,周季然到底有没有上战场。
记忆仿佛被强行挖空,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沈:谁对我下蛊了!
小桥:什么蛊?
小沈:情蛊!
小桥:……
44
第44章
◎幽冥污秽,你要留在人间◎
浮屠峪一战,于大梁而言,是一场长久的阵痛。
那一年,长安满城素缟,行在长街上,随时能听到巷间传出呜咽哭声,一入夜,未烧尽的冥钱便随风飞的到处都是,夜里的长安俨然成了一座幽冥鬼城。
“八月初八,消息传回长安,圣人怒急攻心,一病就是数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彻查浮屠峪一事。案子牵连甚广,查到第三日时,朝中就已经有不少人丢了乌纱帽。”
桥妧枝撑伞与他并肩而行,说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语气中满是低落,“这些事都是我后来才知晓的,那时爹爹阿娘没有告诉我,我还不知你已经出事了。”
沈寄时垂眸看她,听得认真。
桥妧枝错开他的目光,恨声道:“九月初九,总算有了眉目,原是冀州节度使狼子野心,通敌叛国,假传军情。”
“赵曾?”沈寄时脑海中闪过此人模糊的影子,只依稀记得是个志大才疏的武将,再多的,却想不起来了。
“是他。”
提起这个名字,桥妧枝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到发抖,“八万将士死于他之手,长安百姓群情激奋,要求将他当众凌迟。只是,早在七月十四,他便被周季然斩杀于冀州,尸骨被马蹄踏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