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意识的时间,走吉似乎还在和残聻厮斗,砰砰砰的碰撞声以及火焰灼烧的动静传入二楼。
那群拘魂鬼似乎也在哭。
“走吉大人,船费果然不该私自收您的!我回去就撤回向幽都柜坊要求削减你们三十两银子的批文!”
“走吉大人威武!”
“大人救命!”
轰!
又是一阵剧烈响动,离长生死死抓住栏杆坐着,这次整艘船倾斜着翻了出去,他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视线完全颠倒。
无力的右手抓不住栏杆,整个人直接裹着小纸人囫囵往下一坠。
离长生瞳孔一颤,堪堪用左手抓住栏杆。
但已经晚了。
他半个身子已悬在外面,下方便是越发湍急的黄泉水。
阴阳交界之地,黄泉和南沅护城河相互交融,碰撞出浑浊的一条线。
离长生艰难地抬起右手想要抓住栏杆往上攀爬,宽袖垂到手臂间,露出右手手腕上一条好似被齐腕斩断的旧伤。
那伤看着太过可怖,手指发抖得无法用力。
离长生大口喘息着,逐渐感受着左手一寸寸脱力。
忽然,有个声音淡淡传来。
“离掌司这是在瞧风景吗?”
离长生一怔,仰头看去。
几乎倾斜一半的破船之上,明忌身形高大,姿态散漫地踩在栏杆上,眉眼似笑非笑注视着下方狼狈的离长生。
离长生嘴唇动了动。
男人双手环臂,似乎没有想伸手救他的打算,居高临下地淡淡道:“离掌司想明白,对救命恩人该说什么了?”
离长生:“……”
没想到还挺记仇。
离长生能屈能伸,极其会认错和道谢,他张嘴就要秃噜出一大堆哄人的话。
恰在这时,船终于缓缓穿过阴阳交界之地。
巨大的皎月扭曲着化为天边朝阳,光芒像是一条中间线横扫而来,照得整艘船宛如施了术般,一寸寸褪去破破烂烂的木屑灰烬,化为一座灯火通明的画舫。
辰时,湖面皆是雾气。
朝阳从画舫窗棂斜斜打出去,一条条光柱照映在雾气上好似长着无数条腿的庞然大物,一寸寸往前爬。
离长生仰头注视着明忌。
男人眉心那伪装面容的法器在阳光下微微一闪,明忌的面容一闪而逝,蓝玉珠子悄无声息一转,再次将他的面容遮掩得结结实实。
离长生的眼瞳悄无声息地睁大。
那张脸……
“哈哈。”离长生在性命垂危之际,竟然乐得笑了两声。
天杀的,此人竟然是封讳。
明忌,是他的字。
离长生又哈了两下,左手不知是彻底脱力还是他想寻个死的快点的法子,猛地一松开,身体宛如折翼的雁,直直落入湍急的河水中。
先死一步。
封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