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哥哥我最后再帮你一回。”说罢,何立夏两手施力,把纪昀文甩到了自己背上,从后墙溜了出去。
学校旁边有一个社区,柏油路两边除了一些长开的店面,白日里也有不少摊贩在外摆摊,多是卖些水果和蔬菜什么的。顺着这条街道直直里往前走,不需要拐什么弯,就有一家小型医院,原是专门为当地煤矿上的工人开设的,因为规模又要比一般小诊所要大,平日里普通百姓也可以进去挂号看病。
所以,在这该死的缘分之下,纪昀文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何立夏。
不过好在何立夏是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才让他能有一个搭话前的反应时间。
也就几秒而已,昏沉沉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摆正,何立夏就察觉到了纪昀文挪动身子的动静,紧跟着转过了头。
两人的目光再次直直地撞上。
又是那双仿佛镶嵌着两枚黑宝石的眼睛,泛着纯粹的光,而此时略微向下耷拉的眼皮,遮住了先前感受到的那簇锋芒。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何立夏先一步挪开了目光。
“那个,我就路过随手一救的。”何立夏轻轻地瞟了纪昀文,瞅着他还是顶着一张似乎被冻僵了的脸,也不吭声回应他一下。
在这份短暂的沉默之中,何立夏自各儿先没理由地心虚了起来,“我就是怕人警察到时候问起来,见我在你身边捡过球,又要拉我去询问情况,麻烦。”
其实,把我拖到医院来才更麻烦一些吧。
纪昀文在内心喃语。
不过他总归要谢谢人家,就在何立夏还想欲盖弥彰地说些什么的时候,纪昀文冷不丁地说了句“谢谢。”
“嗯?”何立夏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我是说,真的谢谢你……送我到医院。”纪昀文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好好的开场搞得跟告白场面的预告似的。
“啊,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嘛。”纪昀文忽然显得这么大方,何立夏忽然就开始别扭了,早上的那边不悦早被他抛脑后去了。
纪昀文自然知道早上的那场矛盾是自己理亏,他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尤其还是胃正难受着的时候。分明是被自个儿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还找不到路的窝囊劲儿给气到了,正无处发泄,恰好何立夏走了过来向他伸出了援手,那时的他倒想有人来揍他一顿才好,好似爽快地打一架,自己才能好受些。
可是,没有。
何立夏没有动手,一些都不是他想当然的模样。
现在坐在他眼前的何立夏亦是如此。对身边人的标签化式的认知方式,也在慢慢坍塌,他忽然开始对这个男孩产生了想要主动去了解的心情,那个上午还是身板站得板直,只斜眼抛给自己冷漠余光,此时却因为自己矛盾后的感谢抓耳挠腮起来的少年。
“我想,我也许得向你道歉。”
何立夏停下手中的小动作,疑惑地啊了一声。
纪昀文对道歉倒是异常地得心应手,“关于早上那件那事,自己的老爸半路跑了,扔下他那无能的儿子独自留在这,怀着这样一份心情努力地适应着陌生的环境,难免会觉得周围之人是因为单纯地觉得我可怜,才会胡乱地发脾气的……”
“不是,你想哪去了——”何立夏的音量忽然提高,把路过的护士吓了一跳。
“额,我,我的意思是,就之前那几次帮你,我没想太多。”何立夏的手又开始闲不住地摩挲着脖颈,词语跟铁块似的,嘴里直滚动,烫得蹦出来的话支支吾吾的,“啧,就那啥,单纯想帮而已,哪来你说的那些歪七绕八的可怜意味,当然,也没有存心的捉弄,就是想帮就帮了……”
发觉他自己话说得结结巴巴。俨然透露出了紧张的意味,手便往头发上薅去,自个儿莫名其妙地怒了起来,“哎!反正就是这样子!”
没有过多地打听自己和老爸的矛盾,心思还挺细的,也难怪自己早上拒绝他的时候,他能这么生气了,说不定,还有些委屈吧……
想到这么高大个儿还会冷着脸委屈,纪昀文便有些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