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吃的话,等回去我给你兜一袋捎走。”女人笑眯眯地说道。
“不用,阿姨,您太客气了。”
“是你太客气了,反正最后那些吃不完的也要拿去喂猪,倒不如先给人吃饱了。”何立夏的话头跟针一样,见缝就插,并且引得他浑身一阵刺挠,和肖英之前说的一样,就跟只刺猬似的,一看见人的脚就要主动凑上去,先滚背扎你一脚,再躲壳里斜眼瞟你几眼咯咯咯笑一阵。
“小子这话糙理不糙。”女人难得地没有反驳何立夏的话,“几个梨子而已,你就拿着当个零嘴儿的玩意儿。”
“那就谢谢阿姨了。”纪昀文露出礼貌乖巧模样。
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你一言我一嘴的聊着,时间也就不觉地溜了过去,牛车先是驰到了纪家成家下面停了下来,纪昀文扶起背篓,套在背上麻利地下了车,吭哧吭哧地就顺着弯曲的小路往上面爬去。
“哟,今儿能走这么快啊。”何立夏叉着腰站在牛车上,浑身憋不住半点牛逼劲儿。
纪昀文停下来,转身甩给他一个眼神,“不你嫌我慢的么,我现在走快了你又不乐意了,简直事儿逼一个!”
纪昀文不怎么会回怼人,难得回怼几次,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换来的却是何立夏的一阵乐呵。
何立夏忍笑敷衍着,全然不把纪昀文的“威慑”当一回事儿,“好好好,我多嘴,去吧去吧,待会儿在这等你。”
纪昀文走过蜿蜒的小路,再小心翼翼地爬上一排挂着青苔的石阶,就到了自己叔叔家门口。
因为周边都是些零散房子的缘故,上边多是些高低起伏,宽窄不一的小路,牛车没法过,只能走水井下边的大路。
前几天下过雨,屋檐窗口下面铺着的黑色油布被浸湿了,玉米只能送到楼上用竹篾搭起的棚子里。
屋子原本只有两层,还有一层是利用一层层竹篾编制成的网状板子在二楼上面隔出来的。没有像上二楼那样厚重稳实的木板梯,只是在自己房门前搭了一架单纯用木棍插出来的简陋梯子,靠在头顶竹篾上方切出的豁口上。
这还是纪昀文第一次背着东西上这梯子,看着孱弱的木棍,纪昀文不禁打了个寒颤,在脚踏上第一条木棍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自动联想到了木梯塌陷,人仰玉米翻的悲惨情状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爬楼梯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如此战战兢兢,要是让何立夏知道,又是一阵猖狂的嘲笑。
事实证明,木梯比他想象中牢固得多,自己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爬了上去。房屋的露天小阳台在二楼,这个隔层是一个封闭状态,抬头就能看见青砖瓦层层相叠排出的纹路与缝隙,且因为屋顶从侧面看是呈现一个三角形姿态的,头顶的正中间横着一根粗壮的木头,其余稍微细一点的木头与其呈现直角状态,向两边铺陈开来,青砖瓦就搭在这些木头上,因其一正一反的排列规律,加上特有的弧度,砖瓦能很好地遮挡雨水,从而不至于漏到房屋中间。
此时正值午际,是太阳的光辉洒在砖瓦上,一些暖阳便顺着没有完全闭合的缝隙挤进这处空间,在一缕缕可以描摹出形状的光辉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灰尘。
纪昀文缓缓靠近光线,细小的灰尘便随着他的呼吸浮动着。若不是还要接着去干活,他真想待在这里就这么盯着这束光发好一阵的呆。
因为他是坐牛车回来的,而纪家成和纪柯抄近道走的小路,一路上没碰见倒也正常。这会儿屋里没人,纪昀文进房屋从另一双鞋子里掏出一双鞋垫放到自己脚上穿的鞋子里,才再次出了门。
这次是何立夏一个人赶着牛车去的,女人在家里准备烧水做饭。因为快到饭点,这一趟两人动作都挺快的,在纪昀文匆匆从石头坡上赶下来,准备撅着屁股爬上何立夏的牛车时,何立夏的手忽然伸出来攥住了纪昀文的脚踝,还一脸嫌弃意味,“这腿比我胳膊肘还细,真怕你走半路给折了。”
这还是第一次不设防地被别人揪住自己的脚,纪昀文内心卷起一阵别扭,他迅速回头,蹙眉瞪着何立夏,“你做什么?”
“小娃子趴地上玩儿泥巴都见不着自己露外边的屁股蛋蛋。”何立夏笑容满面地说道,手上的劲儿也不忙着松开。
纪昀文下意识地别过身子,扯着自己的裤子往屁股的方向瞅着。
“不是说你屁股那块破了,是你鞋子。”何立夏尽力憋着自己的笑,揪住他脚的手晃了晃,“啧,你这破鞋哪买的,这么次,鞋底跟纸片片似的,小石子这么一戳,就破这么大一窟蒌。”
纪昀文在原地愣怔了一瞬,幡然回神,赶紧一屁股坐上铁板,把鞋子脱了下来,把鞋底翻过来一看,泛黄的鞋底上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料想是他垫了两层鞋垫的缘故,所以没感觉到鞋底破了个口子。
他不死心地把两个鞋垫都掏了出来,直到清楚地看见内外联通的豁口,他才一下子泄气地不出声了。
“我看看。。。。。。”何立夏凑上前,瞄见那个豁口,一下就笑了出来,“你这是踩石子上蹦迪了么?这么大一个口子。。。。。。”何立夏笑着的间隙一把夺过纪昀文的鞋子,凑近了观察,“还好没啥臭味。。。。。。”
“把鞋子还给我。”纪昀文板起了脸。
“都破成这样了,你还要回去干嘛?”何立夏还没上车,他迅速拉开与车上纪昀文的距离,把鞋子举起来放到眼前,一只眼闭起,另一只眼凑近豁口望向纪昀文,“纪昀文,快看!”
“什么。。。。。。”纪昀文正在气头上,撇过的脸转过来,就看见何立夏举着个鞋子的傻样,“你在干什么,傻不拉几的。”
“嘿,还真能看见。”何立夏笑道,“你别说,这豁口,还挺敞亮的。。。。。。就着这眼,还能猫着人。”
在小小的豁口里,何立夏先是看见纪昀文的脸色冷了下来,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个模子,感觉跟整个世界都有仇的样子,在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冰冷的神情哗啦一下就破开,感觉就跟玻璃片片碎了一样,何立夏仿佛还能听见声响。破碎的冷脸后面是一脸憋笑,憋笑不过几秒,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你不也笑了。”何立夏放下手,走上前把鞋子还给了纪昀文,“刚才那脸冷得,感觉下一秒就要跳下来揍我一样。”
“不至于,我可打不过你。”纪昀文把鞋垫塞回去,重新穿上鞋子,“本来是生着气的,但你跟个傻逼似的拿着鞋子看我,忽然就不生气了。”
“说不定哥哥我心软会让着你呢?”何立夏又显着他的痞样,跟花孔雀似的,净爱装逼。“回去就赶紧把你这破鞋丢了,下次我带你去赶集,有几家地摊上的鞋质量还不错,你可以再去挑挑。”
纪昀文没急着应下,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手里头还剩着的钱,细数下来已经没有多少了。纪业成也跟失踪似的,几百年没回过消息了,也不知下个月的生活费还能不能拿得到。
“那几个地摊贵不贵?”纪昀文问道。
“不贵,一双鞋子就几十块钱。”何立夏看了看纪昀文脚上的鞋子,“你这鞋估计也是在这儿赶集的时候买的吧,一个老头摆的地摊?”
“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