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启回头闻声点了点头,又轻声道谢。迈出了第一步,四周昏暗,但所幸还有月亮照明。这是娄启来到崖底之后第一次出来。只看到一条弯弯的河流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被月光照成了一条银丝带,河边上植草减少,远远地望过去,好像四处零散地摆了一些东西,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又是夜晚,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近处的植草茂盛,地面上有些潮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露水,娄启翘着左腿,颤颤巍巍地跳去,一开始的时候紧挨着石壁走还好一点,有个能扶持的东西。
之后石壁边上荒草丛生,越来越没有了路径的踪影。他只好荒草从中踏出的小径慢慢走,可是因为没有了什么东西来扶持,甚是艰难。
路边大多数都是软草一类的植物,看不到一些树枝之类的存在。娄启想着先在路边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当做拐杖也可以,寻觅了半天除了一些腐草之外并无收获。
他这才想起来恩人一直抱着的木棍,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把它拿来该有多好。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娄启又继续愣愣地跳了起来。顺着路径朝着那一片空地前进。
四周静悄悄地,在偶尔推拢碍事的草丛之时,偶尔惊动了飞鸟,传来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还有旁边河流中的蛙鸣不止。这些动物的喧闹,在冷寂的月光之下,反而映衬得此时此刻的悬崖底愈发万籁俱静。
偶尔也会有流水声钻入耳中,伴随着蛙鸣一起。
流水?
娄启扒开草丛朝着旁边的河流去看,被草地上蔓延不断的草根绊倒也重新再站起来,脚上的丝质罗袜也渐渐脱落,缠在脚上将落不落,此刻也早已沾满了泥污。娄启又占了些时间将罗袜的丝带紧紧缠在身上,才又起身行动起来。
他艰难地朝着河流而去,终于在月光普照之下,抵达了水旁。趴在地上,水面上映照起他的面容,模模糊糊地,看得也不算清楚。但是却能感受到,水在流动。
那么就意味着这悬崖崖底并不是封闭的存在,即便山壁陡峭,高耸入云,却能通过这水底逃走!
他不免笑容满面,或许恩人刚刚的所言只是吓唬自己而已,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逃不出去的悬崖,哪里有什么逃不出去的谷底。
想到这里,娄启也愈发精神昂扬起来,刚才走路颤颤巍巍地,此刻居然也却能两只脚落地,一瘸一拐地走向埋葬了众多随行之人的地点。
今天晚上好好道别一番,明天在阳光的照耀下,在清晨微风的轻抚下,他便想着要游过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肯定能找到的,娄启这般在心中打气。
脚步不免又快了一些,想要尽快抵达。又走了一段时间,面前的景色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前面勉勉强强可以看到有一大片空地,像是刚刚出洞口的那块空地一般,其他地方都是杂草丛生,想必应当就是此处。
如果能上去的话,说不定悬崖之上还有一些幸存者,那时候便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行人已经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母妃听到了消息又是怎样震惊,她的身体素来不好,只生怕又是担心过度。而自己本要去往的常安内,也不知道消息会怎样传说。
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还有这些随行之人,娄启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们,才落得这样一番下场。
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面前却出现了阻拦。
是一些罗列整齐的木桩,木桩上斜横着许多更细长的枝条,看起来像是竖起了一些围栏,用来阻挡些什么。这些围栏比他还要高上一头,肯定是跨不过去的。
刚刚只注意到了之后的一大片空地,却未曾看到面前的围栏。娄启只好又转身去往左边的草丛,说不定里面还有一条刚刚自己走的小路。
走进去半天,寻寻觅觅,推过了叶片细长的长草,还有长满倒刺的不知名野草,终于找到了一条像是被踩踏许多的小路,小路上也有些矮草,但是能明显看出好歹算是一条路的形状。从小路往前看去只有漫野的草丛,看不见有什么围栏阻挡。于是乎他便又走了过去。
然后顺着这条草丛中不知道何时被踩踏出来的小路,娄启便走了下去,丝毫不在乎这种比人还要高的草丛中迷失。
面前的景色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还是如从前一般,直到面前的小路戛然而止,前面又是草丛。娄启有伤在身,不敢蹦跳着往前看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情况。想着已经跨过了那道围栏,于是乎又转头向右方走去。
视野恍然间宽阔起来,左方的高草丛在微风中悠悠荡荡,右方的河流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前方就是一大片空地。
没有草丛的覆盖,只有一眼便看出是新翻出的泥土,表面上有些发干,显露出浅色的土壤颜色。这一片空地算不上特别大,几乎有横躺三人的距离。
再往前的话,娄启看到了直立的石壁,右前方的河流便渐渐隐藏在了此处曲折无比的石壁之中。
这里或许就是崖底的尽头。
埋在这个地方也挺好的,娄启自我安慰地说道。他虽然不懂风水,但却觉得这里的景色却是极美。在这样的地方安眠,也总好过曝尸荒野。
只是一想到此处地面之下有那么多曾经鲜活的生命,已然被草草地掩埋在此地,心中便一阵一阵地发疼。
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这些人也不会这时候便死于非命。娄启已经下定了决心,等自己出去之后,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们落叶归根,还有一定要好好地慰问一番他们的家人。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了他额边碎发。也浮动了左方的高草丛,露出了一双又一双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