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眼下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尤其是艾伊木尽力舒展痛苦的眉头,摸索着朝他的方向扭曲地笑了笑。她猜到了,这就是高哈尔拿不下的那个医生,听声音就知道很帅,很值得爱。
她忽然用手用力捂住胸口,痛苦地叹叫:
“我要住院,我要住院。”
她知道住院要花不少钱,但就住一晚的话,小意思。
乐野着急忙慌地弯下身,替她用力舒缓胸口,向凌唐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按说这种情况应该最先请村干部拿主意,在见到凌唐之前,他是这么想的,但此刻,他下意识就先选择了凌唐。
乐野分神乱想,吊桥效应这么可怕么,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环境,可是他对凌唐的依赖没变。
凌唐指挥两人把艾伊木平放在急诊床上,又听了听心音,问了下症状与感受,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决定让她在医院里观察一夜。
镇医院不比大医院,晚上没法做进一步的检查,只能观察和急救。
观察一夜,意味着需要家属陪护。即使不需要,乐野也不会走,他只有艾伊木了。
推艾伊木进急诊病房路上,乐野仍然被分配了拎东西的任务,他跟在凌唐的身后,微微仰头看着高大的医生,心里有好多疑问,比如凌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凌唐刚才冲他点点头是已经原谅他的意思吗……他的心里一团乱麻,关于凌唐,关于艾伊木,不知如何发泄。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又要学会一个新的人生课题。但恐怕这次,没人再教他。
夜已很深,天又下起了雪,随着风声在窗外发出很大的动静。
乐野看着漆黑的夜,黑暗中有种未知的恐惧,但他很快平静、心安,大概是想起十三年前那个少年同他的对话:
“月亮也没了吗?”
“那还有我。”
他听着艾伊木均匀的呼吸声,悄悄退出了急诊病房。病房里住满了病人,狭窄的过道里还有两张用凳子拼起来的床上也睡了人,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乐野并没有走远,就蹲在病房门口的墙边,时刻注意着艾伊木的一举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病房区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哒,哒,一下一下落在乐野的心尖。声音消失,那双皮鞋的主人在他面前站定。
乐野抬头仰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凌唐哥……”
他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对方冲他点点头,推门进去查房,看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乐野已经站了起来,眼尾泛红,也不知是困的还是怎么了。
“凌唐哥,你不是来玩的吗,怎么会在医院?”
他故意用带有孩子气的字眼——“玩”,好让凌唐想起他很阳光灿烂的一面。近来,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发愁、忧郁,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凌唐果然垂眸同他对视,然后示意他往旁边站站,不要离门口太近,以防把病人们吵醒。然后才语气平淡地告诉他出现在医院的原因——
那天之后,凌唐忍住找个路口掉头离开的冲动,等雪崩险情解除后,还是跟着车流开进了阿勒泰地区,当晚住在了阿勒泰市区。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姥姥和姥爷的墓地,默默坐了许久。照片里的两个人一如从前般笑着,充满赞许的眼神,像是他想要做什么,姥姥和姥爷都会支持。
在他和父母的对抗中,只有老两口是他的后盾。
当然,这一部分内容,凌唐没有告诉乐野。
离开墓地时,凌唐打开静音许久的手机,阮院长打来十几个电话。
他拨回去,对方语气焦急,告诉他阿勒泰第一人民医院有个冠心病患者的冠状动脉血管需要放置两根支架,但堵塞情况超过95%,当地医生不太敢尝试,希望援阿医生来做。
恰巧,原本的援阿医生李隆因车祸手部骨折,无法进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