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
楼容川眼底的杀意在应流扬转过头看他的一瞬间消失无迹,他的五官艳丽得像是一匹华贵精致的绸缎,而那双眼却又像是溅在绸缎之上已然干涸的血迹,眼底沉而暗,透着森森的凉。
应流扬想起先前大漠里装作不认识自己,他又转回去,低声打了个招呼:“溶溶。”
楼容川冷笑:“有人夸你无埃剑宗呢,少宗主不表示表示?”
应流扬一愣。
也未必是夸?
应流扬在外被喊少宗主喊惯了,以为溶溶早就知道自己身份,也没生疑,轻咳一声,开口打起了圆场道:“此地也不是风息山庄的地方,你在此拦人不让用餐,未免不妥。”
那小厮两处吃了瘪,不服气,听见应流扬的话,猛地转过去,盯住了应流扬,想起昨晚的事,更是生气,一时口无遮拦道:“无埃剑宗就是这样向着合欢体的吗?我记得二十年前……”
“颂霖。”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莫要胡言。”
是言荀。
他走了进来,朝应流扬略带歉意地颔了颔首。
目光轻飘飘地拂过身旁的楼容川,这个歉意只对应流扬,而并非是在场刚刚被羞辱过的合欢体。
一场闹剧以言荀出面阻止结束,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但似乎又是忌惮着什么,双方也没再争吵,起先被拦住的合欢体也寻了个位置坐下。
中午吃过饭后,日头最盛之时,莫上尘把人都召集起来,言说要带众人去灵龟宝地。
赤胆象龟产卵都在地底,而它又比寻常象龟要大十几倍,成长期的象龟当坐骑都绰绰有余,应流扬也想象不出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是阴阳交汇之时,最易中魇,晚上则是妖邪出没的时间。
莫家这百年来早就有一套成熟的养龟之法,因象龟寿命长,生长速度极慢,莫家为象龟挖建了一处产卵地点,统一在一处,确保不会有折损。
此举有利有弊,弊处便是一只中魇,导致底下一窝全都中了魇。
莫上尘边走边道:“我们已经把中魇的象龟都封在此处,每日加持净化,仍是没有一点退散之意,再过半月便是新龟出壳之日,谁若是能在七日之内不伤象龟分毫而除魇,这百年血璃龟胆便归谁。”
一众人跟在莫上尘身后,自后门出了莫家,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漠上绿洲,一路风景如画,绿意盎然。
凝神去看时,绿洲之下,又是黄沙。
应流扬发觉他们已入了幻术迷阵。
漠上黄沙连绵,其实景致都一样,一路走来如果不刻意留心其实很难被发现带入了幻术。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莫上尘在打什么算盘。
人群中已有人发现,面色都带着几分犹疑,但碍于身份并未言语,一般这种话都会让身边仆从去传,但莫上尘并未让家仆跟随,谁都不愿做那第一个出头的恶人,倒是早上那个仗义执言的少年骤然开口:
“莫家主,你说带我们去除魔,却带我们入了幻术迷阵,别是抓我们去喂象龟的吧?”
“白少侠好眼力。”莫上尘脚步一顿,回过身笑呵呵道:“实在不好意思,诸位,这灵龟宝地乃是我们莫家根基,为避免生事,还是不要知道确切方位的好。”
怪不得只让各家派出一位。
姓白?
想不到这个圆眼少年居然是白家的人。
莫家的面子倒是很足,不仅风息山庄的人来了,白家也来了。
白家已经近三十年未入世了。
三十年前应劫和白家家主白玉成一战成名,亲手斩断宝华伞,自此白家隐退,不再参与修炼世家的繁杂,只言说山外有山,天下纷乱,不适合潜心修炼,便再也不问世间事,也没有见白家人入世走动过,想不到今日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应流扬不由自主去看那白姓少年背后的伞,灰银的伞面在阳光下映出大漠的颜色。
不知道有没有幸,能见识一下白家的伞诀。
说来好笑,来时一路人浩浩荡荡把莫家所有客房都住满了,结果仅让一人去灵龟宝地之后,居然只剩了八个人,看起来只有他和那个白姓少年是独自一人来的。
人少就好,应流扬有意落后了几步,和溶溶并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