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终于依稀可见,没有温度的楠木桌椅,寂寞的沉香木边柜,一切似乎还带着昔日的生气,却又像在泣诉冬夜的冷落。
玄业游移的目光,最终落在门厅至寝殿转角处,散在地上的暗紫色绸布之上。
“玄明!”望着倒在地上的玄明,玄业慌神惊呼,瞬间化为一道黑影来到对方身前。
两指探于口鼻之前,当平稳的呼吸吹拂于手指肌肤之上,玄业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不禁伸手捋了捋玄明额前凌乱的碎发,望着一张白瓷般精致的面容之上,低垂的睫毛散发着平和静谧,轮廓分明的鼻梁与精致的下颌,玄业静静楞在原地贪婪地欣赏。
神情复杂的明眸之中,含着柔波般的思念,亦有挣扎般的踌躇。
须臾之后,回过神来的玄业,小心翼翼地抽出玄明怀中紧紧揣着的长裙,将它平整地置于床头。
随后又回过身将玄明轻轻抱起,置于松软的床榻上,温柔地掖上了被角……
就这样,玄业目光闪烁地坐在床沿,眼神依依地凝视着玄明的俊脸,嘴角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苦笑。
片刻之后,殿内黯淡的烛光熄灭,殿门被轻轻合上,而在玄明肩膀之下,压着一封刚刚粘好的书信。
出了正宁宫,玄业拉起头巾,似腾云驾雾一般飞过丈余的高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被重兵看守的他,现在要入宫,只能借着夜色悄然出行。若非事关紧要,他也不会冒险走这一遭。
卯时未至,着了寒凉的玄明被一阵咳嗽惊醒,恍惚之间,他奇怪地发现自己正睡在母亲的被褥之中,床榻散发出的熟悉气息令他感到一阵心安。
奇怪之余,他隐隐约约看见了身下的信封,在五指难辨的黑暗之中,他依稀辨认出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玄明亲启。”
腾然跃起,玄明草草披上长袍,便揣着信件来到烛台前,撕开了信封,只见其中泛黄的皮纸上写着一道除了历代君王之外,几乎无人知晓的绝密。
玄明不禁心跳加速,将这行字牢牢铭刻在心中,并将信纸点燃,亲眼瞧着它化为灰烬才放下心。
原来,父皇病重在床,只宣兄长入宫却未召见自己,为的是这个……
玄明心中顿时明白了,想来父亲对于自己,果然是心存忌惮的……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浅笑。
玄明望着闪烁的烛火,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对于父亲并不算多的愧疚,又消散了不少。
“福子。”
“殿下,您有何吩咐?”
殿门被轻轻推开,小内官面带倦容来到玄明身边。
“替我整理衣冠准备早朝吧。傍晚之前,你好好休息会,不必操心宫内事务了。”
“谢殿下恩典。”
玄命的暗紫色长袍,沾染了不少灰尘。福子恭敬地伺候他褪下,又将绣房刚刚赶制出的纯金底色烫暗紫龙纹的绸缎长袍替玄明套上。
“殿下,这套衣裳,尺寸正好合适呢!穿在您身上,当真是英俊威武天命之相!”
玄明低头笑了笑,“福子,你甚得我心,待我登基之后,便来御前伺候吧。”
“奴深感陛下隆恩,必不辱使命,尽心侍奉!”
“登基典礼未行,人前人后,还是先称殿下吧。”
玄明正了正衣领,手指轻轻触摸略微凸起的龙纹,脸颊洋溢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宫墙之外,雄鸡打鸣,高亢的声音回绕在京城上空。
在经历了一日的太平之后,今天的朝堂,列席的官员明显多出许多。
众人瞩目之中,一袭黄袍的玄明从屏风后走来,立于高台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俨然新帝模样。
“殿下,蜀州今冬罕遭连日暴雪,农户收成惨淡,灾民尸骨遍街,民意沸腾,州刺史江远帆瞒下不报,有失职之嫌,当如何处置?”
“蜀州历年上贡之数不鲜,州库当存结余,江远帆十年刺史,管理不善,确为失职。然时值用人之际,为解民意,由国库拨粮百车三日内送达,令江远帆主持救灾,若半月之内未能妥决,革职处置。”
“殿下,蜀州历来农桑富庶,依臣之见,不如令江刺史先自行解决赈灾,若其上书求援,再由国库支出为妥。”户部侍郎谢逊是王家门客,面对太子打算开仓济粮,便盘算着如何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