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钟,上的都是中式菜肴。右边是山药排骨汤,左边是时蔬,都由顾凌寒一手安排。
许庭周笑:“顾大少爷,真把我当女朋友啊?”
筷子停在半空,顾凌寒看着他点头。
许庭周道:“行,那等会儿送我回家。”
顾凌寒微垂眼眸,分不清是不是在笑。
酒足饭饱后,他们沿着河岸的人行道一直走,漫无目的,路上随便聊几句,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享受闲散时光。
走了有一段距离,看见不远处的临川大桥,许庭周停下脚步,靠着河岸栏杆,任由晚风迎面而来。
A市临河路段向来热闹,人群和车辆川流不息。
许庭周的眼睛对不上焦,蓝色路牌上的大字怎么都看不清,耳边只剩风声。
他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病人生命体征不稳,血糖指数超标,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如果顺利,后续所有费用加起来,大概需要六十万。”
——“贱胚子,读那点书有什么用,浪费老子钱。”
——“赶快把贷款还了,不然下次就等着给你奶奶收尸吧。”
……
少年把头垂下去,露出嶙峋的脊椎。身旁的人偏头看着他飘扬的碎发,手抬起又放下。
这个人好像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心事。
八月。
各大高校录取通知书相继发出,顾凌寒把延华大学厚重的盒子摆在桌面,给许庭周打视频电话。
“恭喜你啊。”对面关了摄像头,声音疲倦,像刚睡醒。
顾凌寒问:“身体不舒服吗?”
“嗯。”
很难得许庭周会承认生理上的疼痛。
“等我。”
“好。”
其实许庭周只是昨天睡得晚了,有点累,迷迷糊糊应的声,没有生病。
林荫大道,两人散步。大树垂下长长的须,有些自然脱落掉在地上,像一团盘起来的蛇。
许庭周小时候走夜路没打灯,踩中五步蛇差点被咬死,以至于很多年走路都害怕地上有长条状的东西。
这满地树须,晚上路灯又暧昧,许庭周走着走着就被吓一大跳,到处闪躲,把顾凌寒的鞋踩得全是污渍。
顾凌寒却没有愠恼,将许庭周推上台阶,弯腰背起他。
这一刻,顾凌寒在许庭周心中如一颗参天大树,要是顾凌寒再大他二十岁,许庭周愿意认这个亲爹。
十年怕井绳,许庭周的心脏跳个不停,抱紧顾凌寒的脖子发誓以后再也不走这条路了,下次可没有像顾凌寒一样的好心人。
被顾凌寒背着,许庭周并没有觉得别扭,班里那些男生课间嬉戏打闹,搂搂抱抱,比这更过分的都有,经常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见怪不怪。
沈重阳崴脚的时候,他也背过沈重阳上下楼,沈重阳感天动给他拉横幅,潸然泪下摸着他的头说:“爹没白疼你。”
顾凌寒对待朋友像对老婆一样好,许庭周不执着认他当干儿子,由衷慨叹,这辈子认识顾凌寒,值了。
他们旁边经过一对小情侣,男生背着女生小跑,俩人笑声在风里轻轻擦过,女生欢呼:“亲爱的,这树须好像倒挂的长虫哦。”
许庭周头皮发麻,来不及再对顾凌寒感动,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顾凌寒走得很慢,许庭周紧闭双眼,闻到他身上很清淡的香味,快睡着了,被掂了一下,许庭周差点掉下来,看着顾凌寒的半张侧脸,半梦半醒问:“到家了?”
“没。”
虽然顾凌寒有着超乎年龄段的成熟,到底还是个少年人,藏不住喜欢捉弄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