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是一艘船,更是一座水上屋舍。
冷青时轻巧跃上船,回身向空梵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空梵抬手抚上护栏,煞有兴趣:“你经常乘船远渡?”
“从道宗到长都一路,我走了近半年的水路。不过这艘船不是我买的,是师父以前用过的,他离开前知道我终有一日会下山,便提前留给了我。”冷青时道。
空梵诧异地看过去,勾了下嘴角:“你师父对你很好。”
“嗯。”冷青时赞同地点头,“如师如父。”
说话间,冷青时驱船前行,缓缓驶入薄雾。过二里,从支流入青苍江主干,两岸青山高耸入云,如雨黛色的汇入江水,随涟漪绽流,浓翠几欲湿衣,将晨雾也染成晦朦的深绿。
空梵与冷青时倚坐于船头,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清冷的湿气,天色沉暗,如同浸在水里的深色翡翠,与江水近同。
他们还没饮酒,便有了醉后不知天在水的朦胧之感。
画舫顺流而下,借着风势,小半日便行出十几里地。至天光破晓,已然赶上半夜出发的渔船,还恰好撞上他们收网。
长都渔民用的是中小号渔网,网上的洞密却不窄,能容不足指长的鱼苗逃脱,只留大鱼大虾。
江里鱼种丰富,鲫鱼、青鱼、草鱼、黑鱼等数量极多也极肥美,捞上船来还颇有劲头地摆尾蹦跳,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空梵靠着扶栏看得兴起,又见一艘船上网了不少个大鲜活的青虾,眼睛一亮。
见状,冷青时微微一笑,驱船靠近那艘渔船,且避开了船上两处下网的位置,扬声向船主人问价。
正在清点渔货的姑娘直起身,露出一张风吹日晒的脸庞,年纪不大,眉目清秀,皮肤虽然略显粗糙,却透着一股子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先生要买青虾?三十文一斤!多加十文包处理干净做熟,蒸炸煎煮随挑!”姑娘扶着斗笠大声说道,嗓子极脆亮,在江面上广阔地回旋。
“来两斤。”冷青时道,“你想吃什么做法的?”
空梵揣手:“姑娘擅长哪种做法?”
闻言,渔女笑道:“您可算问对人了,论起鱼虾做法,我可是岁元镇的行家!青虾的做法嘛,一是去虾线剥壳,放在石板上炙烤到熟硬微焦,洒一点秘制料盐,吃虾的本味鲜味和韧劲!二是蒸熟,蘸酸辣口调料,脆嫩爽口,尤其下饭!”
空梵笑眯眯点头:“那我两种都要,每样来一斤。”
“好嘞!”渔女一口答应,乐出一口整齐漂亮的牙齿,“那二位稍等,我把剩下两网收上来就给你们做!”
说着,她探身拉网,窄长的渔船向一侧半倾,吃水很深,看得人心惊肉跳。
空梵忙道:“不急,你慢慢来。”
“没事,船不会翻的。”
知道他的担忧,渔女笑着摆了摆手,但拉拽几下渔网后突然神色一变,眉头也皱了起来。
“怎么了?”冷青时擅察言观色,看到她的表情变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重量不对……”
渔女喃喃了一句,而后同时抓住两张渔网,抬脚踩在船沿猛然发力,小腿、手臂上肌肉绷紧,青筋虬起,硬生生将两张网都拽出水面。
一张网被她直接拖到船上,里面满是活蹦乱跳的鱼虾。另一张网只有几条青鱼,以及……
两具男人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