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甫一落下,王座上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破裂声。
尤尔金的脖颈处青筋突出,下颌紧紧地绷着;无人发觉处,攥起的指甲陷进掌心,抓破了皮肉。
破碎的银盏碎在脚边,酒液汩汩流出,像是在流泪。
或许他根本没想过况翎会选择收下,面颊微微抽搐,好半天,才从齿间迸出了自己的声音:“……你真的要他?”
况翎:“我要。殿下刚才还说要把他送给我,难道要出尔反尔吗?”
比起皇太子气息不稳的样子,他的声音都强硬了不少。
曲逢周忍不住看向他。
他同样没想到况翎会答应,毕竟在这样两难的选择面前,他觉得况翎当场把自己杀了以表忠诚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
或许这才是尤尔金所希望看见的。
曲逢周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能把自己的大外甥迷得晕头转向。
他实在很有在任何事物面前保持上风的资本。
况翎回答得这样果断,犹豫的人反而变成了尤尔金。
他浑身的气压低得可怕——方才还因为自己把人强塞给他而不高兴,怎么现在又要把人留下?
忽然又听况翎说:“我家正缺一个这样高大的仆人替我打扫阁楼。要是殿下实在不肯,我自己去找一个也不是难事。”
曲逢周:“……”
皇太子一愣,身上郁气稍缓。
原来况翎是抱着这种念头,他怎么把况翎恶劣的本性忘了,让自己的向导去打扫阁楼,也只有况翎才做得出来。
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向导。
就在他短暂迟疑的片刻,况翎已经走向了曲逢周。
尤尔金试图以此掩盖莫名的空荡感,但巨大的不适感依然把心头搅成一团乱麻。
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却听阶下传来群臣的呼叫,不由往下看去。
只见况翎反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匕,迎着曲逢周温柔的眼睛,将尖利的刃高高举起。
这是继他强行侵入曲逢周精神图景后,第二次做出攻击的行为。
大殿寂静无声,连尤尔金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曲逢周还是站在那里,脸上笑容丝毫未变。
只听“当啷——”清脆一声,那在曲逢周脖颈上束缚了两年的项圈,被锋利的匕首硬生生破开了。
因为况翎对力度的把控十分精准,连皮肤都没有划破。
况翎将那短剑收回腰上,目光短暂地在王座上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秒,随后毫无留恋地大步跨出大殿。
曲逢周倒是恭敬地朝他的大外甥行了个礼。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在一起。
尽管知道自己这个舅舅现在已经是个废人,尤尔金依旧会难以抑制地感到胆寒和厌恶。
曲逢周却只是说:“殿下,保重身体。”
尤尔金本来就心烦不已,看见他的脸就条件反射地恶心,刚想让他滚蛋,曲逢周已经朝况翎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愣愣目送两道一前一后离开大殿的身影,又看了看一地狼藉。
群臣见状不对,陆续行礼离开,大殿中越发空荡冷清,只有从穹顶上垂下的幕帘安静地俯视一切。
他在王座上坐了很久,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呼吸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