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如从来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陆槐。
他半躺在山洞里,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原本干净整洁的斗篷变的脏乱不堪,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
简陋的木门遮挡不住凛冽的寒风,而他正躺在风口处。
庄青如掀开他的兜帽,发现他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像是被丢在火炉里烤过一样。
“陆槐!陆槐!醒醒,不要睡!”庄青如心急如焚,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她急忙从怀里掏出药瓶,哆哆嗦嗦地打开,将一枚药丸送到他的嘴边。
陆槐嘴角紧闭,即便是醒来,他的意识依旧模糊,药丸根本送不进去,庄青如一狠心,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吞咽下那枚药丸。
“咳咳咳!”陆槐的嘴里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但好在药丸被他吞了下去。
片刻后,庄青如摸上了他的脉搏,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凶险,但好在她来的及时,总算是将他的命吊住了。
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陆槐的情况依旧危险。
“这里太冷了,我们得想办法让里面暖和起来。”庄青如对蒙着脸的周氏道。
周氏在进山洞的第一时间,她找到了和陆槐一道被送进来的陈春柳,小姑娘的情况还算不错,山洞里的寒气竟然将她的体温将了些。
而她自己的情况也不大好,但伤寒没那么严重,她尚且有些力气,听到庄青如的话,她点了点头道:“你说怎么办?”
“药箱里有火折子,我去问外面的人要些木柴,不管怎么样,得把火升起来,再烧点热水,熬点草药给他们灌下去。”庄青如利落地安排着。
“好!”周氏对庄青如的话无不遵从,她立刻将陈春柳放在干草上,拖着越来越重的身子准备去了。
这里是一个非常大的山洞,足以容纳百余人,相比于外面的寒风刺骨,这里倒显得暖和些。
在她威胁了老族长之后,她便和周氏被一道送来了这里,所有感染伤寒的人都被关在了这里,还“贴心”地给他们铺上了干草。
据一个同样病重的小娘子说,每天都会有人来送饭,一旦发现有人病死了便会被拖出去,他们不过是在这里等死罢了。
“不会的。”庄青如摸了摸小姑娘凌乱的发髻,安慰道:“伤寒虽是恶疾,但并不是治不好,咱们一定会没事的。”
那个小娘子抿唇一笑,正想开口说话。
“等等!”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交谈,邋遢的中年汉子带着几个男子来到她们的面前,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庄青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言简意赅道:“能救你们的人。”
“救我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锯子在拉木柴般沙哑的声音,在山洞里被无限放大,听的人难受极了。
但庄青如不为所动,抬手捂住陆槐的耳朵,“怎么?不能救?”
“你知道我们得的是什么病吗?”邋遢汉子嘴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是瘟疫!是会传人、救不了、医不好的瘟疫!”
他们是被抛弃的人,是被村里人和家人抛弃的病痨鬼,邋遢汉子想到自己染上瘟疫后,他的兄弟、耶娘厌弃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恶气。
“我知道。”庄青如站起身,目光与那人对视,“我是个大夫,我知道什么是瘟疫,我还知道这里的人可能都会死。”
“你!”邋遢汉子被她抢先一步的话说懵了。
“但是,我会救你们。”庄青如看着慢慢靠近她的百姓,语调平静道:“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救活你们,可是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
庄青如不是圣人,她深知自己无法救下所有的人,可是作为一个两辈子都是医者的人,她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你真的大夫吗?”一个悲痛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走向她,“我的孩子,他才四岁!请你救救他!”
庄青如看着她怀中气息微弱的孩子,正想伸出手探一下脉搏,一只手忽然将那对母子拽了过去。
“她说她是大夫,你就信了?!”他圆滚滚的眼睛肿写满了怀疑和不屑,“一个女人,就算学了点本事又怎样?天下的大夫都救不了我们,偏偏你可以?”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即便是高热让他全身无力,但他觉得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小娘子罢了,他一样可以制服她。
“她真的是大夫!”周氏连忙道:“她是县里的大夫,来给我家春柳治病的!”
“滚开!”邋遢汉子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没准儿她是冒充大夫,想骗你们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