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么……
这,可真是难得听见的问话。
因为自小到大,他和她之间的对话,从来都是带着命令的言语。
不容置喙,毫无商量。她按部就班地安排好了萧策的所有生活,并要求他严格地执行。
少时有很长一段时间,萧策都是这样做的。
听话,乖巧,省心,并且……毫无自我。
可命令的人习惯了命令,服从的人却不再想要服从,于是矛盾终是一触即发。
在发现萧策瞒着她,自己和朋友跑出去的时候,那是萧夫人第一次发火发到了歇斯底里。
而后面,还有很多很多次,但是怒火没有用。
当雏鸟张开翅膀的时候,除了他们自己,便再没有谁能够决定他们前进的方向。
于是,萧夫人只能看着萧策渐行渐远,在脱离了她的掌控后依然跨过重重阻碍,去到了他想要去的高空。
这样其实很好,因为萧策还是那个优秀的孩子,还是那个恁谁见了她,都要上赶着来夸上两句的孩子。
可萧夫人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无力感,于是一次又一次,她和萧策终是不欢而散。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此僵持了很久。
说实话,萧策其实已经放弃了。
很多时候最难的并不是改变自己,而是……改变父母。而说服不了,便唯有沉默。
所以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听到母亲用这样的语气问他一句好么。
她好像变了,这样很好。
毕竟如果可以,萧策其实也不想继续这种看不到头的沉默。因为沉默除了让痛苦持续,根本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一会儿要去见你母亲吧,记得同她好好说说话,她很想你。】
老爷子的嘱咐蓦地浮现在脑海,心头轻颤间,萧策捏着手机的骨节微紧了紧,许久,他轻声道:“好。”
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可以好好聊一聊。
“只是母亲,抱歉,我现在手上临时有些急事需要处理,用不了多久,所以还请给我一些时间,等处理完我就……”
萧夫人望着他,问:“是什么事情?需要家里帮忙么?”
“不用,是一个朋友遇到了些麻烦,已经大致安排好了。”
“朋友啊……”萧夫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阿策,是哪一位朋友,我见过么?”
“没有,不过爷爷见过。”萧策摇摇头,但一想到乐宴平,他的唇角便情不自禁地微勾了勾。
“是一个,嗯,很可爱很乖的小朋友,等这一阵过去,我带他回来让您见见。”
“您会喜欢他的。”
萧夫人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会也没说不会。却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问了一句:“阿策,可你说的,真的是朋友么?”
萧策愣了愣,正欲开口之时,萧夫人便已经接了下去,“他叫乐宴平,对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涌上萧策的心头。
虽然他没有要瞒着家里人的意思,而且早在前一阵就已经打算要将人拐回家,在家人面前好好地盖个戳,但如今这情形……
一直以来,他家里的人对娱乐圈的态度普遍都处于一个漠不关心的状态。
哪怕是早些年间萧策在网上闹得最风风火火的时候,家里都没提过一句,主打就是一个:你爱咋咋地。
所以,母亲怎么会直接提起乐宴平的名字?
可事已至此,好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萧策应了是。
“前几天,有人和我说你有了喜欢的人……就是他吧。阿策,你喜欢他是不是?”
萧策又应:“是。”
“那就……没错了。”萧夫婻風人静静地望着他。然后,就和曾经无数次一样,温婉的眼中流淌出了萧策最为熟悉的痛心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