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岂非是我助了他一臂之力!)
血骷髅悔之晚矣,但轻功是追不上四匹放蹄快马的,况且车厢后半几乎毁去,仅馀三轮,重量大减,拖行间几欲飘起,虽有翻覆之虞,速度无疑较原本更快,已然追之不及。
剧烈弹动的半截车厢内,末殇捏了捏道人的人中,后者面色灰败,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回光返照似的睁开眼睛。
末殇本想骂他,却忍不住微笑起来,哼道:
“你是赶上了啊。”
道人咽了咽唾沫,咧嘴憨笑,尽管瞳焦渐散,瞧着居然有几分得意似的。
“不是……没有道爷指路,你丫出得去么?”
末殇按着他鲜血汩出的几处腹创,莫说止血,他连痛觉都没了,咬牙道:“讲话不客气起来了啊,你丫是谁?”
王士魁呵呵傻笑,声息渐渐低落。
血骷髅并未放弃,拖枪飞掠,扬声厉喝:“拉绳拦下!走脱了一个,你们全都要死!”声音越来越远。
卢荻花回头哼笑道:
“我们先走啦,就此别过!血使大人还请留步——”
话没说完,马车忽然向前一倾,后半截离地飞起,凌空翻了大半圈,轰然砸落在地!
末殇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或许有大半个时辰,或仅有一霎……但他知道不能躺着不动,忍着强烈的晕眩和呕吐之感,奋力撑起。
不远处王士魁趴在看似车厢残碎的破片堆里,身下压着的似乎是陆明矶的老婆,但这个姿势将加速他失血流出的速度,不用盏茶工夫道人即能凉透,大罗金仙也救不得。
假装白如霜的女人他还没看见,或许在翻车的瞬间逃了?末殇无法确定。
血骷髅拖着鹰枪走近,明显放慢了步伐,反正已然不急,漫天黄尘间看不清兽盔下的唇颔,想必不是笑得狰狞,便是笑得得意。
原来那边是庄子的方向——末殇借此辨别方位。想逃,这是无论如何也须弄清楚的重要情报。
但瞥见踏过一地断面利索的马匹尸块的那双鲛皮乌靴,以及那份“啪唧啪唧”踩着血腻响的桀骜不驯满不在乎,二尾妖人的心沉了下去,逃脱的希望顿时从“稍嫌渺茫”,转变成“毫无机会”。
方骸血回来了。
“谁说要走的?”
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拗得指节啪啪作响。
他一出手便将头马分成了两丬四块,脏腑肚肠喷泄一地,其馀三匹或拖倒或折足,急停顿止的巨力将车厢掀翻过来,四人连反击都没机会。
正面打败“金罗汉”陆明矶的实力就是如此,丝毫不讲道理,人力绝难抗衡。
末殇所有计画包括备用的那几个,全是为了避开这人。
就算对上血骷髅,二尾妖人也不觉得只有死路;女魔头是能谈的,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想要的东西,有欲望就能被满足,就有谈出结果的机会。
只有方骸血不能。他是一片虚无,人形不过是层皮罢了。
连禽兽都算不上的东西,完全无法说服,但凭武力压制又毫无可能,非避不可。
方骸血停下脚步。末殇恍惚中嗅到了野兽的……迟疑?
那个目中无人、不听人话的方骸血?简直是不可思议。
连血骷髅都察觉了青年的异样,停下脚步,诧异回头。
簌簌落下的黄尘木屑中但见一人,缓缓自庄子的方向行出,微微举手,怡然笑道:“我没来得及说,现在还让说么?我要带他们走,每一个。方便的话,也有劳二位随我走一趟,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好酒好菜,听说饭很好吃。”
他的声音听着很温和,令人讨厌不起来,但那完全不是商量的口气,礼貌仅是他个人的坚持而已,不表示可以说不。
而方骸血的口气,象是在嚼着他的血肉。
“赵阿根!你为何会在这里?”
(第八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