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厂建在湘城营区左近,这事纪景洲早知道。筹集军费那阵儿,他跟纪文洲来往的多一些,偶然从他口中得知的。那时工厂刚竣工,这事又还没宣扬出去,加之离军营很近,旁人都以为是军政府建的什么机械库,商会里面唯有纪景洲知情。他替军政府筹得了那么大一笔军费,自觉与大房关系要近了许多,这罐头厂说什么也该有他一份儿。他甚至都备好了钱要入股。如今秦音却跳过他,直接对外公布消息,且已经开始对外招工。纪景洲气的脸铁青。她什么意思?!公报私仇?这种行为在他眼里,就不止是排挤他这么简单了,等于叫外人知道他纪景洲为大房的事鞍前马后跑断腿,大房却不把他放在眼里!往后在湘城,外人会怎么看待他纪家三房,怎么看待他纪景洲?!他继任商会会长的位子在即,那些人却在背地里嘘嘘他。往后他在那帮商会元老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越想越气!纪景洲摔门上车,就要冲到纪公馆去跟秦音对峙。只是因心情不愉,车开的又急,在拐上海岸路时,同迎面驶来的车撞在一起。这一撞,车身剧颤一瞬,纪景洲惊魂未定,却在看清对面的车牌后冷静下来。是纪文洲的车。所幸撞得并不严重。他松了口气,瞧见走下车来的司机,又猛地想到什么,连忙推门下车快步走上前,边走边问:“车里坐的谁?”司机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副官。此时他已经快速打开后车门,听言看向纪景洲,忙点头见礼:“三爷,您没事吧?怪我开车不谨慎。”小副官一脸愧疚,心底却怄气的不行。这种事,当然怪他,怎么可能去怪纪景洲?纪景洲没理会他这话,只是走到车边,往车后座看了眼。一个年轻女人正从车上下来,穿月华色旗袍,墨发高高盘在脑后,肤色并不白皙,但眉眼艳丽出众。那双幽黑杏核眼,清清亮亮看着纪景洲。纪景洲对上她视线,先是怔了下,觉得这女人有点子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眸光闪了下,又往车里看,没看到叶青青的身影,顿时心底大松口气。幸亏车上不是叶青青。孕妇若是被这一撞吓出个好歹,他跟纪文洲没法交代。年轻女人端详他两眼,顺着他视线看了眼车里,浅笑着主动开口:“表姐不在车上,三爷可以放心。”她看向纪景洲,眼尾笑弯,“她如今养胎,轻易不出门。”被人看穿心思,纪景洲面色微僵,心底难免尴尬一瞬。他调整面上情绪,抿唇牵出抹笑,出于礼貌和歉意,关怀问道:“多亏不是弟妹,不然我跟文洲没法儿交代,今日这事故主要怪我,让小姐受惊了,可有受伤?”安歆莞尔。“我好好站在这里呢,没什么事,三爷放心。”又说,“您有急事,先去忙吧,我看撞得也不严重,等回去会和表姐说的。”看她如此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纪景洲彻底安下心。他唇角牵出抹笑,点了点头,脚下挪动要走,迈出半步又停下来,偏脸问她。“小姐怎么称呼?改日有空,我该请小姐吃饭以赔罪。”他听对方称呼叶青青表姐,心里已有猜测。听她笑说,“我叫安歆,父亲是阜城营区安旅长。”纪景洲确认了她的身份。安旅长。看来唐家倒台,章谨到阜城后,把安家扶起来了。曾经的安营长,半年时间就爬上了旅长的位子。他不动声色,温笑点头:“好,我记住了。”安歆嫣然一笑,看他转身离开,自己也低身坐进车里。两辆车就此错开,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经过这一出插曲,纪景洲收敛思绪,先前的冲动也烟消云散。他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掏出烟盒点了支烟,眯眼思量着罐头厂的事。烟雾缭绕中,他长舒口气。这事他不能跟秦音起冲突,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男人跟男人之间办事,终究要简单直接的多。女人一掺和,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打定主意,他抽完一支烟,便调转车头去兵府司。修车是件麻烦事,但兵府司能解决。纪景洲准备去兵府司修车,顺便去找纪文洲聊聊,有关罐头厂的事,纪文洲肯定知道。纪文洲如今多数时候都待在兵府司。这大半年来,他整个人也被磨炼的成熟稳重许多。昨晚从纪公馆离开后,纪文洲便算到纪景洲会找到他。临近正午,他正要带人去食堂吃饭,就见着找过来的纪景洲。“出去吃?有点事跟你聊。”纪景洲道。纪文洲淡淡嗤笑,摆手叫其他人先走,等人都走了,才当先朝外走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刚好,我也有事跟你聊。”纪景洲看着他背影,看出纪文洲似乎带了几分气性和不悦。他蹙了蹙眉,略一思索,这才抬脚跟上去。两人开了兵府司的军用汽车出去,在祥和饭店定了单间,单独吃饭。单间门一关上,纪文洲便淡着脸质问纪景洲。“先前聊过大嫂要开罐头厂的事,我提点过你,这厂子要集股,若是筹集军费的事进展不顺利,可以跟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富商透露一点,你是不是没听进去?”纪景洲皱眉,“这么大的事,我心底都还没个保准儿,怎么给别人画饼?”纪文洲脸色难看,“我会坑你吗?!”“不是那个意思。”纪景洲抬手捏了捏眉心,稳定下情绪,才接着说道,“一码归一码,军费不也已经筹到了?我们现在说的是罐头厂的事。”纪文洲冷眼看他,“你要说什么?那厂子是大嫂的,你跟我说不着。”纪景洲被他噎的脸色一青,语气沉郁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也没招你!”纪文洲嗤笑,“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纪景洲眼眸一暗。纪文洲干脆开门见山:“你说一码归一码,既然这样,我当初何必提点你那两句?”“大哥就是多番考虑过,才跟大嫂商议了罐头厂集股来安抚商会,叫他们知道他们捐的钱不过是敲门砖。”“这事若当初大嫂亲自来办,未免叫人觉得目的性太强,不过是为了哄他们出钱,但借你的嘴传出去,就可信几分。”“这样他们既能出钱,也不会闹多大的情绪。”“结果你怎么做的?”“你偏按捺着只字不提,到底是因为觉得罐头厂的事不可靠,还是想挡着别人出头,自己抢尽先机?”纪景洲脸色变了又变,捏紧拳头没接话。纪文洲冷笑一声,“你那些心思都盘算到自家人头上来了?怎么,我们大房现在也是你机关算尽谋取利益的一环?”“纪景洲,你不把我们当一家人,是不是?”纪景洲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全家都在拖后腿,大帅追妻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