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芽是叶氏发的,发好两日一直忘了吃,今儿刚好摘了煮汤喝。虽是素汤,味道胜似高汤。
在苏榛看来就是简简单单的家常工作餐,在乔家人和舒娘眼中却是相当上得台面的席面了。
其实白水村隔壁是农耕村,农忙的时候也会请白水村民去打散工,也管吃食,但好年景管的基本就是馒头加咸菜、烙饼加咸菜;灾荒年景就是窝头加咸菜。
从来没有任何一家像萧家这样,管的有荤有素居然还用油炒菜的。大家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得了这活儿都不该收钱、该倒找钱!
“这香酥鱼骨咋炸这么好,我家也炸过的啊。”
“就是说呢,白水河的鱼我家也常年去捞,做出的菜除了腥气就是刺,大人小孩儿都不爱,可榛娘一做就是好吃。”
“还有这汤,我回家也试试,也拿蛋炒!”
春娘和舒娘边吃边聊边赞,她俩在家里就是下厨的主力军,恨不得把榛娘的手艺都学了去。
山梅不敢评价,却在旁边配合的不停点头,点成了拔浪鼓。
苏榛自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只管招呼大家挟菜,还怕怠慢了客人。
至于萧家人,本身也不是天生富贵,萧容又行伍那么多年,最烦的就是客套、最喜的就是爽朗。
而寒酥则借着一顿饭的功夫儿问了乔大江许多围猎的问题,好学又谦虚,把乔大江喜得满面红光,他就爱唠这些。
谨哥儿小嘴甜,不停的给婶婶、姐姐们布菜,还说自己姐姐炒的啥都香,尤其炒杨拉罐,并主动提出他有空儿就去摘,姐姐炒了请大家都来吃!
寒酥听到,心念一动,问乔大江:“大江哥,却不知杨拉罐究竟是什么果子,什么树结的?”
乔大江哈哈大笑:“那不是果子,是肉虫子,就是满肚子毛足的那种粗肉虫!”
寒酥一口米饭哽在喉间,目光幽幽、哀怨地看向苏榛。
苏榛自当没瞧见,理直气壮的:“总之它有营养,强身健体!”
一餐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宾主尽欢。
吃完了饭,大家又稍微的起来消了下食便各自干活儿。
乔大江量了木橇车底的尺寸,又问了苏榛一些细节便去了村里铁匠家。
舒娘和山梅继续忙活制衣,叶氏跟春娘仍旧烘制苕皮,眼瞧着今天就能做完。
萧容和寒酥又得了新“任务”:制脱水菜。
很简单,就是挑选好的白菘、胡芦菔、蒜等,切掉根茎,再洗干净、削皮然后寻了麻布,把菜摊在上面先晾着,并等待苏榛下一步“指示”。
而苏榛则进屋挑了些碎皮子,又拿炭笔在纸上画了几朵花瓣的形状作为模板,将模板放在皮子上比着剪。
剪好了,就把皮子放入清水中稍微浸泡。泡软了拿出来,一层层的扭、叠,就能把花瓣叠成花朵,最后用针线缝合固定,做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玫瑰花。
“呀,真好看,这一会儿就能制个花?也太好看了!”舒娘拿了花仔细端详,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里骂自己:同样都是碎皮子,咋就没想过还能这么做?果然还是读过书的好啊!
忍不住又问:“榛娘,这花是往哪儿缝的?”
苏榛则直接坐到了目瞠口呆的山梅旁边,侧过身,几针下去就把花朵缝到了山梅身上穿的旧袄立领上,并说着:“送给山梅的,婶子您可别吃醋啊,我等下给您也缝!”
“那我肯定吃醋,你说的哈,给我也得缝个!”舒娘哈哈的笑了。
而山梅则抬起手,只敢用指尖轻轻的触碰花朵。
她嫁人的时候也做过新衣,可孀居回了娘家之后,都被乔老太太找借口拿走卖了,眼下这件是她仅剩的冬衣外罩。
虽然青衫洗成了灰衫,可它原本是干净的、没有补丁、体面的。
但昨晚跟乔老太太顶嘴,被老太太撕破了领子,她连夜尽力缝好,细细的针脚,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此刻……
这是她今生收到过的、唯一的一件只属于她的东西。
它不是嫁妆、不是彩礼、不是任何人穿过的、丢了不要的,它是榛娘亲手缝的,而且说了,是送她的。
是她的,是山梅的。
山梅的视线逐渐模糊,蒙了一层水、水再溢出眸子,噼哩啪啦的往下掉,悄无声息的。
苏榛和舒娘怔怔的看着山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们懂,懂山梅在哭什么,懂得她的眼泪因何而来。
苏榛轻轻的抱住山梅、拍着她的背,“会好的,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