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帕米拉说“这里离蒂佩拉莉已经很远了,对吗?”
“离华盛顿更远。”
“维克多,谢谢你带我出来。我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我喜欢这里的乡村气息,但我的天,这股风真刺人!”
黄色的闪光掠过天空,紧跟着是一阵很响的炮声。帕米拉微微喘一口气,一缩身靠在亨利身上。“哎唷!瞧那炮!韬基拉了我到这儿来,真有点下流,是不是?这样当然称他的心。今天晚上他在烛光下口授了两小时,光靠他自己可就一个字也写不成。我认为他编造了不少东西。那些坦克是象他说的那样令人吃惊吗?他最后一句说,如果苏联能大量生产这种坦克,战争就等于结束了。”
“唉,那是新闻报道。体积不能决定一切。任何坦克,不管有多大,只要构造上有毛病,就可能成为坦克手的焚尸炉。它怎样运动?它多么容易被击中?德国人会找出弱点来的。他们会赶快造出一种能打穿这类坦克的大地。他们善于搞这一套。但尽管如此,这还是很好的坦克。”
“你说对啦!”帕米拉笑了。“我想这就是我睡不着的原因。我幻想战争突然结束的一个景象,这是一种奇怪而迷人的想法!德国人打败了,希特勒死或被关起来了,伦敦又是灯火辉煌,大清除以后,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都是由于数以千计的这种巨型坦克开进了柏林——我的天,炮声听来真近。”
“这是幻想,”维克多-亨利说。“德国人正在打胜仗。我们这里离莫斯科很近,帕姆。”
沉默了一会,她抬头看了看月亮和星星,然后看看阴影里帕格的脸,说:“你刚才说这些坦克不能结束战争的时候,你猜怎么的?我感到放心了,放心了!这是什么样的疯狂反应啊?”
“唉,战争只要在进行,它不会一成不变。”维克多-亨利望着在西方云彩间突然升起的黄色火焰。“费钱的焰火——到陌生地方旅行——”
“有趣的伴侣,”帕米拉说。
“是的,帕姆。有趣的伴侣。”
现在只剩下手风琴独奏了,象催眠曲一样忧伤的音调一半淹没在风吹树林低沉的轻啸声中。
“突然回忆起什么来的那种感觉说明什么?”她说。“昨天你在托尔斯泰的地方感觉到的那类东西?”
帕格说:“这不是脑子里短暂的一转念吗?某种无关的刺激突如其来地触发了认识的感觉,有一次我在书上看到过。”
“在‘不来梅号’出海第二天,”帕米拉说“早上我在甲板上散步。你也在散步,是往相反的方向走。我们碰到了两次。想来有点可笑,我当时决定下一次再碰头时,要你跟我一起散步。后来我突然感到你会先提出来。我知道你准会怎么措辞,后来你果真用了那样措辞。我说了几句关于你妻子的话,就好象我在演戏一样,你的回答也好象是台词的下一段,都是熟悉的老一套。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个。”
一个裹着厚大衣的高个子士兵,鼻子往外呼出热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他的步枪上出鞘的刺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停下来看了看他们俩,又继续往前走。
“明天我们往哪里走,维克多?”
“我要去前线。你跟韬基留在几英里路后面的小镇上。上校说,在前线有时候你得猛跑,韬基当然不行。”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噢,是安菲季耶特洛夫建议的。可以了解很多情况。”
“又一次去柏林的飞行。”
“不。我全程都将在地面上,在友好的领土上,完全不一样。”
“你要离开我们多长时间?”
“只不过几小时。”
一道绿色的强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刹那间,天空到处都是闪光。他们的瞳孔适应了突变以后,看到四根冒烟的绿光从厚云层中慢慢地往下沉,然后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巡逻兵离开了路面。村庄没有一点生气:在树林泥泞的路边一个由许多草顶小屋组成的沉睡了的俄国小村庄,象其他上百个村庄一样,在照明弹下面,象是戏台的布景。所有在修理的坦克都已盖上伪装。
“你脸色惨白,”帕姆说。
“你应该看看你自己。他们是在找这个坦克营。”
亮光往地面上落。有一道光转成了橘红色,然后就消失了。飞机声渐渐远去。帕格看了看表。“我原来认为俄国人过分强调了掩蔽网,但看来有它的道理。”他僵硬地站起来,开了小木屋的门。“我们最好争取再睡一会儿。”
帕米拉伸出一只手,手心向着黑暗的天。云彩已经遮住了月亮和星星。”我感到好象有些东西。”她把手伸向帕格。借着最后一道落下来的闪光,他看到一片大雪花在她手中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