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特克夫人转换了话题,她指了指一扇紧关着的房门,说道:“汤米正在里面休息,要我去叫醒他吗?”
达伦摆了摆手,然后说:“我看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过一会儿再说吧。”
“那么,各位先生请坐吧。”她做出了谦让的手势“你们是想喝咖啡呢,还是来一杯夏威夷式的茶?”
我们选了咖啡之后,福斯特克夫人走到了门边,叫道:“卫兵?”
餐厅里的服务卫兵闻声走了过来。她神态威严地吩咐他送来四杯咖啡以及糖和奶,然后,她又关上了房门,走回到我们的桌旁。在福斯特克夫人坐下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全都半站起身。
达伦一边将他肥硕的身子塞到椅子里,一边对福斯特克夫人说:“福斯特克夫人,我的这一位年轻助手,黑勒先生,需要做一些记录。他并不是法庭上的书记员,他的工作只是记下我们之间谈话的要点以帮助他日后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你对此不会介意吧?”
福斯特克夫人朝我友好地笑了笑,说:“当然不会。”
我心里暗自思忖着她的那位朋友,沃斯夫人究竟是怎么对她描述我的?
达伦柔声问着福斯特克夫人:“你是怎么来应付这一切的?”
福斯特克夫人有些疲惫地答道:“最糟糕的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那几个月”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现在我平静多了,我觉得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林赛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心满意足。”福斯特克夫人毫不犹豫地强调着“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那个畜生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这并不是违背法律,相反地,我认为我们正是在维护着法律,在谋杀事件发生之后,我休息得比以前好多了。”
达伦一听到“谋杀”这个词就皱紧了眉头,他安抚地拍了拍福斯特克夫人的手,用亲切的语气说道:“福斯特克夫人,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再使用‘谋杀’这个词,无论是在我们之间的私下对话还是在接受新闻记者们采访时都不要这么说了。”
福斯特克夫人也一下子皱起了眉,把双手放在了胸前,她的语气里显得有些紧张不安。“你们一定读过纽约时报上的报道了吧?我想我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达伦脸上露出了安慰性的笑容,他的目光却不容置疑地坚定。他平静地说:“我并不是想故意责备你,福斯特克夫人。可是你的确是太不谨慎了。如果你不想使事情变得更糟的话,就不要再使用‘谋杀’这个词了。”
“登在报纸上这显得很不合适,是吧?”福斯特克夫人以发问的方式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我转换了一下话题,问她:“福斯特克夫人,您现在休息得好吗?也许我不该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之下,您的健康对案子也很重要。”
福斯特克夫人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她昂起了头,骄傲地说:“所有的事都暴露出来,这样反而更好。在上一桩案子里,他们一直禁止公开发表我女儿的名字,结果反而更糟糕。在这个岛上流言四起,所有的人都盯着她青肿的脸议论纷纷。”说到这儿,她的脸一下子绷紧了,这一刻她看上去真的有六十岁那么老了。“无凭无据的传闻,污秽不堪的故事,总有一些人想尽办法毁损我女儿的名誉,他们就是想把她撵出夏威夷。甚至还有人说,如果她再次提出上诉的话,他们将要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之前,我该怎么来称呼‘谋杀’呢,达伦先生?”
这一次达伦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他建议道:“事件?”
福斯特克夫人点了点头,又继续讲了下去:“在这事件发生的前几天,我曾经去拜访过斯蒂曼法官。在整个审讯期间,他一直对我们很友好。我就径直告诉他我是如何担心我女儿的安全,因为当时,不仅那五名强奸犯还在逍遥法外,而且另一名在逃的罪犯雷曼也在莫诺阿山谷一带出没。”
达伦不解地问:“谁?”
“丹尼尔雷曼,”熟悉案件记录的林赛向他解释道“他是一名强奸杀人犯,在除夕那天夜里和他的另一名同伙逃出了俄阿岵监狱。他的罪名是强奸过两名妇女,其中的一名妇女是白人。除此以外,他还犯有其他不胜计数的抢劫案。后来,他的那名同伙被抓住了,可是雷曼一直在逃。据报界宣称,这是火奴鲁鲁警察局的一大耻辱。”
我冷冷地说道:“不过这倒是斯特林将军的一次大好机会,他可以借机进一步插手警察局内部的事务了。”
达伦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就好像我们刚刚所讲的这些他早已经了如指掌。不过,他又问林赛:“这些在约翰生上尉交给我们的材料里都有吧?”
林赛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我继续向福斯特克夫人追问下去:“福斯特克夫人,您是担心那个叫雷曼的在逃犯会伤害您的女儿?”
“不,”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但是他可以被当作替罪羊的。如果一旦我女儿发生了任何意外,罪名就可以推到他的头上,因为如果没有了泰拉,就不会有人再继续控告那五名歹徒了。”说到这里,福斯特克夫人皱了一下眉,进一步更正着自己的话“现在是四名了。”
达伦向前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以讲一讲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你的女婿是如何处理的吗?”
我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迈西上尉正在那里面休息。福斯特克夫人也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我既为泰拉的人身安全担心,也同样为汤米的精神状况担心。”
达伦蹙着眉,重复道:“他的精神状况?”
福斯特克夫人接着说道:“我非常担心汤米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在泰拉出事以后,他变得非常消沉,吃得很少,有时就根本不吃东西。而且他休息得也不好,有时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我眼看着他一天天地萎靡不振”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福斯特克夫人又将声音提高到刚才的威严口气,说道:“进来!”一名年青的海军士兵应声而入,在他的手里端着放有咖啡、牛奶和糖罐的银质托盘。
就在这位年轻的士兵为我们服务的时候,我又打量了一下这位社会名流贵妇人,她骄傲而又气度不凡。我可以想象得出她在宾客中间往来应答,谈笑风生的样子;也可以想象得出她一边打桥牌,一边妙语连珠的样子;甚至我还能想象出她在库勒瓦鲁街那间破败的小屋里时的样子我又进一步想象着她指挥绑架那名夏威夷人的样子。
可是我的想象力到此就终止了,我再也无法想象出她参与枪击、血腥处理那具扔在澡盆里赤裸着的男尸时的情景。
达伦又一次柔声细语地问道:“你本来不希望出现流血事件吧,亲爱的?”看来达伦又一次拉近了他与委托人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