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像见了疯子,上下打量,结巴道:“了不得了!你这朋友犯疯病了!快送他看郎中!”
皂袍男摆摆手,故作神伤,“你是不知,我这朋友,天生爱酒。肚里生了酒虫,一日不喝上七八坛,酒虫发作,肠穿肚烂而死!”
薛蟠退出三丈远,“你别唬我!哪来什么酒虫!这……这可怨不得我!”
白衣男趁势补充,“也不是什么会传染人的毛病!从这往南,过座小桥,有个酒家,让他喝饱,自然无事!”
“那你们快送他过去!”薛蟠脸色一变,“不对!你们先告诉我去襄阳怎么走!”
皂袍男扑过去,抱住蓝衣男,也哭道:“公威兄啊!公威!”
薛蟠看着实在难受,“行了!行了!我做个好人,送你朋友去酒家。你,你扶他上马,我送他去!”
白衣男阻拦,“公威酒虫发作,如何受得了颠簸!”
“那你说如何!”
“须得有人背他才是。”
“那你们背啊!”
白衣男指指皂袍男,苦着脸,“我兄弟二人瘦弱,又喝醉,哪里背得动!”
薛蟠气得要跳脚,跑出去看看四周也没别人,自己问路还要指望这三个醉鬼,骂骂咧咧背起蓝衣男。另外二人倒不客气,一齐坐上薛蟠的马,在前头引路。
好在酒家不远,走了百来步就过了桥,前头一方酒旗招展,薛蟠憋足劲小跑跟上,把蓝衣男从背上卸下。
酒家老板抱拳迎客,“崔先生、石先生、孟先生,好久不来!这位公子是……”
薛蟠累得气喘吁吁,掏出银子拍在桌上,“你、你店里好酒,甭管多少,拿、拿上来!”
店家不明所以,应声去柜里捧上五六坛酒来放在桌上。三友人也不客气,坐下就拍开酒坛,倒酒畅饮。薛蟠见他们喝了两碗,一句话没有,气得七窍生烟。
“我累死累活陪你们来,到底给个话啊!”
皂袍男崔先生坏笑不已,蓝衣孟公威看薛蟠傻乎乎,背了自己一路,冲崔州平使了个眼色,“州平,告诉他吧!”
崔州平喝完一口酒,眯起眼,悠悠道来:“金火五十,木水三十。”
薛蟠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什么金木水火土的!你这人东南西北不分吗?”
白衣石广元指指崔州平,笑言:“州平真是……”
崔州平笑得很是促狭,“你要的路我指了,咱们两清!”
薛蟠待要甩鞭打人,看酒铺里还坐着三五人,万一失手打死,又要惹上官司。家里不似前番显赫,身在异乡,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悻悻作罢。
薛宝钗听完情由,嘴里念叨着:“金火五十,水木三十……”
薛蟠直头疼,“妹妹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意戏弄我!”
薛宝钗莞尔一笑,走过来对母兄解释,“哥哥是碰上高人了,难怪听不懂!董仲舒曾在《春秋繁露》里写道,‘木居左,金居右,火居前,水居后……木居东方而主春气,火居南方而主夏气,金属西方而主秋气,水属北方而主冬气’。不光东南西北能指方位,阴阳五行也能指路。”
“妹妹知我不甚读那之乎者也的!到底怎么走,讲个明白!”
薛宝钗指着西南方道,“金火五十,就是往西南方走五十里。水木三十,便是再往东北三十里……哎,怪了?”
薛蟠看宝钗犯难,“怎么了?”
“西南五十里,东北三十里,两相抵消,不是往西南走二十里便到襄阳了吗?如何要多走这许多?”
薛蟠烦了半天神,一下子泄了气,“唉!看来真是耍我!”
薛姨妈也等烦了,“他们是本地人,知道得比我们清。山山水水的,地图都不甚详细,向导也迷路,我们凭空猜也白猜。又不赶路,先按照他们说的走,就是多走个几十里也没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