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腰一边腹诽,一边转头看了眼王小石比她还要茫然的表情,活像是一只呆头鹅,顿时又找回了几分安慰。她怎么算都不是最被蒙在鼓里的,呵。
她领着这两人穿过了迷天盟的驻地,停在了一处会客厅的面前:“就是这里了。”
朱小腰停住了脚步,面对着王小石投来的疑惑目光点了点头。“夫人有令,我便不跟进去了。她说——故人叙旧,不必有这么多人在旁。”
故人?
王小石疑惑不已,不知这迷天盟的圣主夫人到底是何时与他打过交道,以至于有了故人这样的说法。
但他既已身在此地,或许打从走进迷天盟的那一刻起,关注着此地的人就会给他打上特殊的烙印,便没有了后退的机会。
他侧过头朝着白愁飞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同样的情绪。
反正若是这位圣主夫人若是有何不轨的企图,他们二人也有杀出去的机会,或许还能借此名扬京都,那也无所谓这冒险举动。
先进去看看!
让两人都觉有些不寻常的是,不止朱小腰来找他们的时候并未带上多少下属,就连这厅堂之中,都如话中所说,并没有什么人戍守,像是为了防止打扰到他们的交谈。
在这撤去了喜宴陈设的屋中,最为醒目的正是那道背对大门的身影。
开门之时吹入厅中的风,将她身上红绿正色的长衫吹动,显得这道身影略显单薄清瘦,倒是发间的青鸟金簪含翠振翅,红黑金绿四色纠缠,又将这份单薄变成了轻盈。
耳闻后方的开门之声,她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了来人的方向。
王小石当即失声直呼:“师姑娘,怎么是你?”
当那张被衣衫映衬得越发华贵的面容转向他的时候,在一瞬间的美色震撼过后,他立刻意识到,朱小腰口中的“故人”并不是一句胡乱说出的话,而是事实。
他刚刚辞别师父出山的时候,曾在湖北与一众贩卖人口的恶徒有过交手,救下了一个满面泥污、不会武功的姑娘。
在脱离了危险之后,他方才被告知,对方名为师青若,乃是不慎之下遭到掳劫的。
只可惜在相伴上京的途中,与他们不打不相识的温姑娘被他们气走了,在江上救下的田姑娘不辞而别,而师姑娘则因京城危险,告知他们将要寻一地隐居,也离开了。
仅剩下他和白愁飞二人相伴闯荡江湖,在汴京城里混日子。
正因为如此,他怎么都没想到,突然再遇到师青若的时候,她的身份已摇身一变,变成了迷天盟的圣主夫人,也正是——
昨日那场婚宴的主角。
若非师青若此刻看起来并未遭到束缚限制,神容间也一改彼时的不安,王小石简直要怀疑,她是被迷天盟的关七抢来这里的。
可她看起来过得很好。
当她敛袖落座的那一刻,青绿色的流波铺落在她身侧,倒映着金红暗纹,远比当日的荆钗布裙适合她百倍。
这张天下绝艳的面容,好像本应该就有金玉锦缎捧在面前,只求能见她一笑。
她也确实在此时笑了:“当日江上有幸,听到王公子与白公子的志向,如今有幸能实现一二,便贸然相邀,不会见怪吧?”
“白公子说,男儿不能开万世功业,名扬天下,活来便没有意思,王公子说,你只是要试一试,是不是非要有千秋名利万世功业并不在乎,但不试一试就放弃,多少有些遗憾。”
“不知今日,这句话可有变过?”
江上清风,山间明月,流波照影,举樽相和。
那是在即将抵达京城时候的交谈,虽在汴京城中多时沉寂,也不曾被两人忘记。
甚至或许是因为随后的“走散”,反而在记忆里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王小石没有想到会从师青若口中说出这句话来。
只是当她将话出口的时候,他好像恍然间又想到了当日的景象。
那日的师青若坐在船尾,像是古老的故事里能令江鱼下沉的西施姑娘,现在却摇身端坐于明堂之上,变成了朝着他们俯视而来的贵人。
白愁飞的呼吸沉重了一瞬,这才回道:“纵然未曾变过,也不一定要是迷天盟。”
师青若摇头:“可只有迷天盟百废待兴,能给你们……”
“最不可取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