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将东西展开,铺在被褥上?,“大舅妈一早便来了,听说你还睡着,便将这张田契给了我,叫我还给你。”
兰芙眼底浮着一团浓重的阴影,他每说一个字,便加深一分黯淡。
祁明?昀毫不?怜惜,如执一把锋利快刀,自?作?主张替她斩断扯绕她许久的愁绪,“我说你本没?这个意思,无需这般。可大舅妈却?执意要将东西还与你,说今日物?归原主,日后两不?相?欠。”
日后两不?相?欠。
这六个字宛如沉石,在兰芙心上?砸出不?可填补的窟窿。
她原本还想?让大伯一家?住到她家?,往后好相?互照应,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顾影自?怜罢了。她可笑地扯着一点情谊,就?算经历过一场冷雨浇盖,她也还像个跳梁小丑般苟延残喘。
原来,在他们心里,什么都不?如利重要。
她算什么,她就?是个被推来推去旁人都嫌她碍事的外人。
“我没?说要回来……”她枕在膝头哭,泪水滴在被褥上?,溅出朵朵泪花,瘦小的肩膀抽耸轻颤,断断续续喘咽,“我、我又没?说要回来。那?张地契,是祖母给我的,不?是、不?是我要的……我从来、从来都不?想?要什么……”
昨夜暂时安放的委屈如点燃了引芯,炸得洪口决堤,浊浪倾泄,一时间,什么也堵不?住这方破裂不?堪的缺口。
这正是祁明?昀想?看到的,她孤立无援,走投无路,在此处待不?下去,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让她哭,她哭够了才?会下定决心。
一直哭到晌午,啜泣声才?停止。
她哭得满面通红,眼底似安了一面失焦起雾的镜子,哭得实在累了,便像只可怜猫儿般趴在膝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祁明?昀端了碗汤粉喂到她嘴
边,她无动于衷。
“张嘴。”
几乎是命令。
兰芙神思迷糊,竟真的怔怔张开嘴。
他一口一口喂着,她一口一口吞下肚,没?吃出什么滋味,只觉得隐痛翻滚的胃腹被一股融融暖意包围,瞬间舒坦了不?少。
食物?热气氤氲,靠近她嘴边时,把眼角蓄着的泪逼了回去,面色恢复几分白润,眼底也逐渐聚回光彩。
吃了半碗,她摇头,吃不?下了。
祁明?昀见?实在塞不?下,便打了热水来给她擦脸,热毛巾敷上?皱痛的面颊,将她游走的神魂尽数拉了回来。
那?双被泪水濯过的眸子格外清澈明?亮,静静望着他,“表哥,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斯人已逝,徒增伤感,此处无甚可留恋,不?如带着最后一丝弥足珍贵的爱意,把日子在新?地方好好过下去。
祁明?昀心头大动,难掩欢喜,“最迟这个月底,我带你去京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不?想?要什么。”兰芙紧覆上?他的手,“你别再离开我了。”
“我不?会。”
或许人在经历悲恸后,会迫不?及待对身边唯一的人索取承诺。而此时的诺言,便如沾了蜜的糖,能牢固粘黏好一颗破碎的心,予以这颗心极大的慰藉。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午后,兰芙乘风沐阳,独坐院中,一遍遍读着今日新?学的诗,花点趴在她脚下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