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这场病起的急,退的却慢。足足过了十天时间,云莺才感觉身体松快了些,才被二爷允许起身在院子里走一走。漫步走到阳光明媚的院子中,云莺感觉天是那么高远湛蓝,树是那么苍翠碧绿,花花草草鲜艳夺目,就连来来回回在院子里打扫的丫鬟婆子,面目都那么和善。云莺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康复,加上她被关在屋里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就想多在院子里呆一呆。然而,她不过绕着院子走了三圈,就被穗儿和柳儿搀扶着回了屋子。穗儿和柳儿是这样说的,“您身体刚好,最好不要太劳累。”“要循序渐进啊姑娘,不然再累坏了您,回头二爷知道要罚我们的。”云莺有些不乐意。她又不是笼中鸟,那能一直把她关在屋子里。虽然她也知道,二爷这么做全是为她好。但也不得不说,二爷这次有些过分谨慎了。她身体虚是虚了点,孱弱也是真孱弱,但那就至于让她一直躺在床上呢?云莺说,“你们俩都不说,二爷哪里会知道?”“姑娘,你怕是忘记了我门现在还在二爷院子里住着。这是二爷的院子啊,二爷但凡回府,指定会来看您。二爷若是询问您今天的情况,您觉得是我和柳儿敢在二爷面前说假话,还是这院子的丫鬟婆子敢隐瞒欺骗二爷?”云莺闻言,眼睛一闪,她还真忘了这件事。云莺是飓风来临之前搬进了二爷的院子,搬进来后,她之前住的院子又被塞了许多百姓。飓风来临那几天,百姓们的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里,想也知道屋子会有多埋汰。云莺的床被人躺了,铺盖被人用了,没来得及带走的衣衫被人拿出来穿了。这些都不算,就连屋里的墙壁上,院子的角落中,都多了许多秽物。飓风刚过去时,云莺那时候还没被二爷安排差事。她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县衙的房屋等损坏的程度,随后又让人登记各院子里丢失的东西。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处置,云莺则去了自己院子……然后她就再不想回去了。正在云莺恼恨的想将院子推倒重建,亦或者重新选一处相对干净的院子居住时,二爷给她派来了差事。那一个月,云莺不是在城门口施粥施药,就是在慈幼局安置投奔过来的灾民。——二爷在这个关头,大量吸收流民。云归县因灾死伤的百姓,不敢说在整个岭南府是最少的,但和周边几个县城相比,云归县的情况绝对是最可控的。百姓到了这里,只要肯下力气,最起码能讨一碗饭吃,不至于被饿死。又因为二爷鼓励流民开荒,且承诺只要开出三亩荒田,百姓就可定居在云归县,如此,前来投奔的百姓非常非常多。云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就没时间想搬院子的事情了。况且二爷将近一个月没回府,云莺自己住在前院中,全然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她也就渐渐忘了,这院子不是她的,她不能一直住,有空了得搬走。如今被穗儿和柳儿提醒,搬院子的想法再次在脑海中扎根。不说懊恼的琢磨着,该搬到那个院子去,只说她再是不情愿,可身体毕竟虚弱着,云莺到底是在穗儿和柳儿的搀扶下回了房间。也就是云莺刚在房间的凳子上坐下来,外边倏然传来了动静。柳儿往门口一瞅,随即急慌慌跑来说,“二爷回来了。”“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自云莺病倒,二爷出去的时间就少了。美其名曰外边的事情范县丞与楼主簿接手了,二爷心安理得得给自己放了两天假。两天时间,云莺退了烧,二爷又忙了起来。不过这次被比之之前好多了。之前二爷是去了云归县治下的村镇,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中间都不带回来的。如今倒好,虽然依旧每天外出,好在是在城中,且天黑前总能回府。只是现在还不到午膳时间,二爷这个时候就回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云莺站起身,往外走几步。穗儿连忙阻拦,“姑娘,您刚走了不少路,坐下歇歇吧。”“不妨事,我就是看看……”云莺话没落音,就感觉眼前落下一道阴影,屋里似乎都暗了许多。二爷问,“你想去哪里看看?”二爷玉面金冠,穿着一身青色的直缀,腰间束着巴掌宽的玉带,脚上一双黑色的官靴,就这般掀开帘子直接走进了屋子里。十月的云归县已经没那么热了,但二爷明明穿的是一身夏衫,额头上竟还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二爷肤色冷白,即便在云归县两年频频往下边村庄跑,他也没被晒黑。只是这段时间着实累的很了,他整个人瘦了许多。连带着面部的线条都锋利起来,冷着脸看人的时候,威慑感更胜从前。但云莺如今与二爷已经很熟很熟了,二爷即便冷着脸,她也不怕他。更何况二爷只是习惯性的做出蹙眉的动作来,又没有故意吓她。,!云莺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地方给二爷进来。屋里穗儿和柳儿见到二爷,赶紧见了礼,然后匆匆走了出去。她们也是有眼色的,姑娘和二爷在一处时,她们能不出现就不出现,不然,二爷的眼神总那么不善。丫鬟们都离开了,云莺与二爷坐在圆桌前,云莺亲自拿起水壶给二爷斟茶。二爷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一遍,云莺闻言笑着回说,“我还能去哪儿看看?我如今连个院门都出不去,在外边走两圈,丫鬟们就如临大敌,好似我跑了几笔圈似的。我还去哪里?我能去哪里?不过就是听小丫鬟们说你回来了,准备出去看两眼。”二爷眸中染上笑意,唇角也勾勒起来。但他察觉到云莺哀怨的目光,又赶紧拉平了唇角。只是心中到底高兴,眸中就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几分愉悦来。“你今天在院子里转悠了?不是我不让你出门,也不是丫鬟们管着不让你活动量太大,是因为你身子还没养回来。”“我感觉已经好多了。”“那是你感觉,事实上,你的面色比之前还是差了些,还是要多养养。”云莺睨了二爷一眼,“你以为养猪呢?”二爷直接笑出声来了,“这怎么能是养猪呢?”“不是养猪是什么?我走两圈丫鬟们都不肯,你也不让我多活动。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你说这不是养猪是什么?”二爷抑制不住哈哈笑起来,云莺怒了,“你还笑。”二爷笑着说,“你这绝对是想多了,事实上……”“事实上什么?”二爷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实际上二爷想说,哪里有这么好看的猪?若是有,他高低得在府里养两只,可惜,世上只这一个云莺。云莺与二爷打了几句机锋,成功给自己争取到早晚在院子里散步的待遇。两人又聊起来二爷忙碌的事情。二爷如今主要在忙的,还是修路。没错,中间隔了一个多月,修路的事情再次被搬上了日程。之前也不是二爷不想修,二爷可太想修了。毕竟修了路才好挖矿,挖了矿才好分成,分成之后荷包鼓起来,二爷才能做许多早就想做,而一直没做成的事儿。可惜,飓风过境造成的现状太惨烈。百姓家的房屋塌了,人员伤亡了,地里的庄稼几乎死绝了……所有这一切的发生,都导致百姓家中的主心骨,也就是男壮丁根本无暇出来做工。这还不算,又因为飓风之后发生了许多次生灾害。有的地区滑坡了,有的泥石流了,再不济就是小范围内,地势低一些的村落被淹没了。这桩桩件件,每一件都涉及到人命。在人命面前,不管是挖金矿银矿,都得往后推。更有距离云归县不远的莲花县,发生了大规模的痢疾。二爷为防万一,将云归县封了城。如此,好不容易熬到姚大夫寻到治疗痢疾的妙方,解除了莲花县对周围几县的威胁,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二爷之前给章知府说的是,在年底之前,务必保证第一批矿产被挖出来送出去。也就是说,要保证矿藏上已经开工,陆续进入盈利模式。现如今已经进十月了,再不修路别说挖矿了,怕是到年底之前,从州府到云归县,再从云归县到屋头山的路都修不通,那二爷还如何给上边交代?压力太大,二爷不得不亲自盯着修路的事宜继续开动。好的一点是,他前段时间吸纳了大批流民,如今只要保证这些了流民的一日两餐,修路的事情应该会进行的很顺利。二爷与云莺说着,如今县城的路已经修好了,正集中全力往屋头山修。说着说着,二爷突然笑道,“上年答应过你,说是要在今年之前将县城的路修了,这点我倒是做到了。只是,我之前是不是还承诺你,要把这县城周边的路也修了?”“您说过,但那个也不急。挖矿的事儿不能耽搁,如今凡事都得给那边让路。至于县城周边的道路,年后再修也不晚。左右等开春后那两个月,百姓正好闲暇,想来届时做工的人会多上许多。”人多了,路就修的快了。再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明年春天修不好,难道年末还修不好?即便真修不好,对云莺来说也没太大妨碍因为如今需要她出去的时候越来越少。再来,她都准备学骑马了。为何学骑马?因为云莺觉得在这时代,还是要多学本事。技多不压身啊。想想在飓风登陆时,二爷还在外头视察,那时候,二爷仗的可不是自己那身好骑术?骑术好,关键时候策马狂奔,想回县衙也就是片刻工夫的事儿。反之,就像是县城中,那唯独一家典当行的少东家。那少东家和云归县治下一个村落里的小寡妇勾勾搭搭,飓风来临时小寡妇留宿,少东家担心那茅草屋坍塌,硬是乘坐自家马车回返县城。结果走到半路,闪电齐鸣,瓢泼大雨,外加施虐搬的狂风,几样齐下,吓得马儿嘶鸣狂躁,也不看路了,埋头就往山野里奔。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最后马儿撞到树,可得头破血流才停下来,可没了马,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少东家求助无门,最后只能顶着风雨,摸索着走了五里路,才寻到最近的人家。结果那家也是茅草屋,还在飓风中坍塌了。一家子好命倒是没被砸死,也侥幸引起了村里人的主意,把他们救了出去。可因为没药材治疗,最后大多落下了病根。那少东家更惨,听说是腿被砸断了,又因为延误了治疗时机,直接瘸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虽说那少东家即便学会了驭马,也不见得后果会好到那里,但最起码,学会了驭马与马儿联系就更紧密了一些,指不定当时能安抚好马儿躁乱的情绪,在情况更危险之前,被马儿带回城。说一千道一万,也都是放马后炮。不过这事儿倒是让云莺觉得,学骑马可以提上日程了,指不定那一天就派上用场了呢。云莺这么想着,就跟二爷说,借个人教她骑马。二爷楞在原地,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从修路,转到了学骑马上。虽然这都是小事儿,她开口了,他指定会派人教,更可能是他亲自教导。但她陡然将话题跳跃到这上头,也是让二爷百思不得其解。二爷询问缘由,云莺看了他好几眼,到底是别别扭扭的将事情说了。二爷当时的表情:……不怪二爷无语,实在是这云归县的治安风化,实在是让人伤脑海。就这已经好多了。盖因为他之前砍了范县丞的头,又将李主簿发配,更是将赵雄、吴世勋等人斩首示众,很是树立了自己的威信。不然换做他初来云归县时就开始修路,你试试你前脚把砂石木材之类的东西送过去,一晚上时间能不能给你偷干净。那都是不用想的事情。可即便如今情况好转许多,这云归县的治安风化,也多有让人诟病之处,急需治理。:()结连理